华盛顿 — 1917年11月7日，俄罗斯爆发十月革命，由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苏维埃政权。如今一百年过去，这场革命如何改变了人类历史？共产主义是如何扩展到世界范围？中国共产党领袖毛泽东曾经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带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 但“马列主义”最终对中国的政治、社会发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最近，一部汇集了两岸学者、作家文章的新书《致命的列宁》，对俄罗斯十月革命以及共产主义对中国的影响进行了反思与批判。我们邀请新书的其中两位作者张博树先生和曾建元先生来分享更多看法。
共产主义如何改变人类历史？张博树说，二十世纪极权主义猖獗，一种是纳粹德国希特勒式的种族主义集权；另一种就是今天讨论的左翼极权主义，它以消灭私有制、消灭资产阶级和和消灭剥削以及建立共产主义为名义，从十月革命开始，一百年扩展到全世界，包括亚洲、非洲、拉美，当然也包括中国。中国从1921年建立中共，到1949年建国，其理念和革命都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进行。所谓“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世界带来了共产主义”，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读，因为它带来的不是幸福自由和平等。
那么共产主义为何演变为极权主义呢？张博树表示，梳理逻辑后发现，马克思的理念是从阶级斗争引出无产阶级专政，然后进入共产主义；马克思本人没有领导过无产阶级革命，他的巴黎公社也很快解体。把共产主义当作国家事件来领导、实践并且获得成功的是列宁。共产主义革命的问题在于，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致命点是把社会区分为人民和敌人；人民享受民主，但是敌人要被专政。那么谁是人民？谁是敌人？这样的两分法认为要把人群区分为两种敌对力量。这便造成苏联、毛时代甚至今天我们仍然看到的现象。当某一种人或者一部分人不听话、不服从时，就会被定义为“敌人”。
张博树指出，共产主义思想是要否定资本主义和私有制。共产主义新国家实行没有商品经济、没有剥削、没有货币的制度。其哲学前提是假设人性可以靠自觉劳动、无私贡献社会，让社会以这样的形式运转。马列毛都对这样的共产主义体制情有独钟。但是，人类几千年历史以来，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这样发展。列宁推行过战时共产主义，但是没有办法实现只好改弦更张。毛泽东推行的也是经济乌托邦式的浪漫社会改造，通过抓革命和斗私批修来发展生产。最极端是文革十年，把经济禁欲主义和道德禁欲主义推到了极致。后来证明，这场巨大的人性实验以彻底失败而告终。这就应了一句话，就是“不怕独裁者独裁，就怕独裁者有理想”。他们有理想，整个人类都遭难。中国当时陷入短缺经济困境，购买必需品都必须凭户口本，与现在的市场经济发展繁荣的画面截然不同，原因是，那样的共产主义理想制度否定人性的本质。
张博树说，共产主义这个概念并非马克思发明的，而是在十九世纪欧洲思想氛围中自然形成的。英国、德国哲学思想都对马克思有很大影响。当时，对私有制的普遍厌恶其实是有历史渊源的、也是广泛存在的。但是，共产主义革命的概念落实为制度之后，就是无产阶级专政，推动的是人性实验，把人群二分，这一切都是失败的，因为对社会很大一部分人造成伤害。
张博树表示，十月革命必然导致独裁，是因为无产阶级专政的含义是，无产阶级和工人都是人民，但不能直接实行领导，必须经由共产党这个“无产阶级和工人中的先进分子”的组织来实施领导；共产党被认为代表工人阶级，执政是天经地义的，是天然和合法的，而且是永远的。这与西方三权分立、宪政民主和多党派监督截然不同。而任何权力一旦掌握垄断性和独裁性，则必然走向异化，斯大林的苏联、毛泽东和朝鲜都无一可以幸免。
曾建元表示，十月革命之所以获得成功，是因为它把同路人、同志视为人民，把对手视为敌人和镇压的对象。共产革命把人性中最负面的一面激发出来，让以阶级斗争为名的暴力掠夺取得合法性，使得被压迫者的先锋队以公众和国家的名义，对既得利益的所谓敌人的生命和财产的剥夺变得正常，形成巨大的权力和财产的诱惑。把暴力发挥到极致，造就了后来的极权。
曾建元说，在中华民国早期，马列主义取代三民主义的时代背景是，中国历经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巴黎和平会议中，中国应该取回的在山东的权力，被列强们交给了日本，中华民族受到打击，引发了五四运动，强烈抗争各国列强在国际安排下牺牲中国主权的行为。当时，苏俄伸出友谊的双手，要帮助解除不平等待遇，虽然没有兑现，但是抚慰了中国人民。知识界因此对苏俄制度产生好奇，透着毛玻璃看苏俄的社会主义革命，产生了错觉。共产主义因此在中国得以被输入，取代了三民主义。
曾建元指出，共产革命没有例外都走向了独裁专制。列宁十月革命的组织原则是民主集中制。他强调无产阶级专政和人民主权结合，认为权力制衡没有必要，三权分立让阶级敌人在权力分配中享有既有利益。所以，彻底的民主必须建立在直接民权的基础上。找一个真正代表人民、了解人民、需要掌握历史规律的共产党来代言人民，就是最佳途径。这与西方的差别在于，西方认为国家对个人自由的保障在于不受国家限制。共产主义则认为人民要认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解放和幸福，但是，由于体会和知识不够，需要先锋队来教导他们，来代表人民做出决定，于是为人民包办的制度就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