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根据迄今为止已知的情况表明,造成这次疫情大流行所涉及的最为关键的几个问题,几乎都与言论能否自由表达相关联。因此说,尤其是在疫情期间,言论自由至关重要。
如果当初李文亮医生的一声哨声,可以自由地吹响,或许今天的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方方《武汉日记》引起巨大的争议,其实质其实也是一个言论应当不应当自由的问题。但是看看眼前这个世界,这个问题还应该是个问题吗?
图一:被封口的李文亮医生与2020年1月3日武汉市公安局武昌分局中南路派出所发出的训诫书。(图片来源于网络)
言论、出版是否应当自由?在理论上这当然不是一个问题,否则这些内容就不可能会写进中国宪法的第35条中去。
温哥华非常美丽,整座城市都融入到了绿色的大自然中。春天来临时,这座春城好似浸泡在花的海洋之中。在花街漫步,真是赏心悦目。有行人从对面走来,一个会心的微笑,心中便是一阵春波荡漾。在明媚的阳光下,我看着步道上骑行的、慢跑的行人活力四射地从身边超越,感觉这座城市充满了活力。但是今年一切都被改变了,远远看到对面有人走来,双方都会尽量保持最远的距离,甚至会主动走到步道的另一边去,早早地避开对方。唯独乌鸦不懂规矩,不离不弃,还在头顶“呱”、“呱”地叫着。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好难受,人与人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曾经建立起的人与人之间的互信,只是因为一场瘟疫,瞬间就被改变了。
温哥华有许多乌鸦,有时还会袭击行人,我曾经也被几只乌鸦欺凌过。有人特意绘制了温哥华乌鸦攻击行人的地图,来提醒人们哪些地区的乌鸦是绝对惹不起的。
说到乌鸦,让我想起了关于乌鸦的故事。我小时候经常听的一个寓言故事就是“乌鸦与狐狸”。乌鸦嘴里衔着肉块,停在树丫子上想美餐一顿。狐狸看着嘴馋,就想了个计谋,说乌鸦唱歌唱得真好听。乌鸦一高兴就开口唱了起来,肉块掉落到地上,给狐狸叼走了。
小时候我也没有肉吃,连饭都吃不饱。所有我心里也在想,如果我头顶上有头乌鸦,嘴里也叼着肉块,这就好了。几十年后来到了温哥华,发现这里的乌鸦满天满地,但我却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肉吃了。再看“乌鸦与狐狸”这个故事,仔细想想,却觉得其实其中包涵的学问还挺深奥的。
乌鸦是可以自由地唱歌的,但只要它一开口,那块肉可是没得吃了。所以在唱歌之前,自己必须想清楚。在有些地方,其实做人也是如此,哪些话可说,哪些话不能说,这可不只是吃不吃肉的问题。
卑诗省以盛产三文鱼闻名,渔业资源非常丰富,也是鸟类的天堂。疫情期间,闲得无聊时,我会去海滩或河边的步道走走,顺便看看水鸟捕食。许多鸟儿非常灵巧,它们用双爪抓住蛤蜊后,飞向高空,然后将蛤蜊抛向坚硬的路面,依靠重力砸碎了蛤蜊的硬壳后慢慢食用,免得再用自己的喙去艰难地击碎它,非常智慧。受此启发,这里我也写一则寓言故事,暂且叫作“鲤鱼与鸬鹚”,希望读后能给人有所思考:
一天,一条一心想跳龙门的鲤鱼望着一头吃饱了的鸬鹚窜出水面在空中飞翔,羡慕不已,心想要是自己也能够自由地飞翔,那该多好!鸬鹚似乎看懂了鲤鱼的心思,说道:“你不是整天都在骂我残害鱼群吗?不然我也可以让你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翔的。你现在还想要这种自由吗?”鲤鱼说:“当然想,有什么交换的条件吗?”鸬鹚说:“那好吧,我给你这种自由,不附带任何条件,但是你得按照我的办法去做,这样才能飞起来。” 鸬鹚说完,捡来一条短树枝,它用双爪抓住两端,叫鲤鱼咬住树枝的中间,然后飞了起来,越飞越高。
鲤鱼觉得很快乐,自己终于能够飞起来了,得到了向往已久的自由。鸬鹚又笑着对鲤鱼说道:“你想骂我,也可以,你当然也有骂我的自由。”鲤鱼听罢,看着地面离自己已越来越远,紧张得拼命咬紧树枝,不敢松嘴,直到太阳把自己烤干,都没有啃过一声。
其实这条鲤鱼至死都不会明白,那鸬鹚的话是听不得的。鸬鹚是依靠吃鱼生存的,它对鲤鱼的许诺,怎么可以当真?鲤鱼只知道鸬鹚是多么贪得无厌,但它从来都没有注意到鸬鹚颈项上还扎着一条漂亮的丝带——这可不只是一件漂亮的首饰,目的是要把它吞下去的大鱼还能吐出来。鸬鹚背后不断逼它吐出大鱼的那双黑手,才是真正的贪得无厌,真正的坏。
言论自由至关重要,这句话人人都懂。“乌鸦与狐狸”的故事告诉我们,有人为了保住嘴里叼着的那块肉,不得不选择闭嘴。而“鲤鱼与鸬鹚”的寓言则又告诉我们,如果环境险恶,把言论自由的权利说得再信誓旦旦,也是不着边际的,一旦张嘴,弄不好真的会把自己搞得粉身碎骨。
图二:卑诗省盛产三文鱼,渔业是卑诗省重要的经济产业。大温哥华地区(Great Vancouver)列治文市(Richmond City)的市旗就由三条三文鱼构成,三文鱼已经成为列治文市的标志。图为列治文公共图书馆大厅中成列的以三文鱼为主题的艺术品。由于新冠病毒疫情,图书馆至今已被迫关闭将近一个半月。(本文作者拍摄)
现在回顾头来再谈方方现象和《武汉日记》。如果方方处在一个言论自由的环境中,她的写作是不可能会引发出这么大的争议的。世界上写作的人太多了,但在言论自由的国家里,哪位作家和他(她)的作品,会像方方和《武汉日记》那样,能够引发整个国家的舆论为之而撕裂?疫情中的中国之所以会出现方方现象,出现方方热,正是因为言论不自由的结果。
胡锡进在《方方日记在美国出版,公众对她的态度会变得更快》一文中说:“不知道方方日记在美国的出版是否得到了她的授权,但我希望,她能够理解公众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不快感受。她写那些日记时产生的回响是中国内部的一件事,这种回响有当时的场景和逻辑。然而这部日记在今天和之后拿到美国和西方去扩散,就是另一回事了。它不会是一般的纪实文学交流,它一定会被国际政治捕捉到。很有可能的是,在未来的风浪中,中国人民,包括那些曾经支持了方方的人,将用我们多那么一分的利益损失来为方方在西方的成名埋单。”
我看了胡锡进说的这段话,真的开始为方方担心。我的担心并不是因为方方真的写了什么危害人民、危害国家的内容,而是因为被她触到“G点”的这批人,他们早就自认为自己已经代表了人民,代表了国家。如果疫情过后,世界上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胡锡进套在方方头上的那顶帽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我感到很奇怪的是,“老胡”莫非真的天生一副狗鼻子,要不怎么会这么灵,现在就已经嗅出了“在未来的风浪中,中国人民,包括那些曾经支持了方方的人,将用我们多那么一分的利益损失来为方方在西方的成名埋单”?莫非他是在诅咒中国真会因为这次疫情而给西方赔款埋单?要是真是这样,你老胡知道的机密恐怕也太多了吧?
那一方在对方方蛮横指责,这一方在为方方鼓劲打气。为了替方方说句公道话,网上也是好文迭出——许多文章,写下的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感觉格外真实、生动。前两天,网上传出崔永元的一篇佳作:《给方方上一课》,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方方怎样从网络围殴的战场中死里逃生——可见,对于名人,一旦身临其境,这种处境是多么凶险!
我们都知道崔永元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写文章至今还保持着当年他主持“实话实说”这档节目的风格,慢条斯理又风趣幽默,他说曾经被150多家官媒围殴。轮奸崔永元的恶棍队形整齐,第一梯队出动的是地痞流氓,污言秽语不停,往你的面碗里死命地啐口水,搞坏你的心态,耗完你的精力。于是第二梯队的高级混混开始登场,其中有在职的大学教授,有退休的军队司令官,有现任的法官、检察官,还有骚气十足的电视台娘们……总之阵容之豪华,你怼得过来吗?第三梯队出场的那才是超级黑手,挺在前面的是齐刷刷的一个大阵容,从靠发贴发了大财的一位位网络大咖,到齐刷刷地坐成一排在网上齐刷刷地发贴“支持”、“支持”、“支持”的监狱犯人,个个都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这背后的肮脏,不是一般人能够去想象的,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他们精心编织好的箩筐里,这正是他们需要达到的效果。
这样的人力物力和恶心的程度,据说曾经把崔永元搞得一度神经衰弱,这根本不是一个平常人能够抵抗得了的,更何况像方方这样一个舞文弄墨的女子?看看崔永元的文章,就可知道等待方方的那条崎岖的道路会有多长,现在天还只是在渐渐黑下来,以后的夜路会有多难走,路上的鬼魅有多少,现在还真的不好说。
方方写的《武汉日记》,是不是像有些人说的真的是在“带节奏、说假话、编故事,给党和政府抹了黑,给中国人民丢了脸,给帝国主义当了狗,给反华势力带了路”?是不是像胡锡进说的“方方的确带来了对公众的一份刺痛”?其实我想要分辨这些问题也不复杂,最好的方法就是交给武汉人民自己去评判。如果胡锡进真有这样的种,他是不用在《环球时报》上阴阳怪气地发《方方日记在美国出版,公众对她的态度会变得更快》这种文章的,胡锡进敢不敢在“环球网”上发起一个对方方《武汉日记》的民意投票调查,让武汉人自己去投票评判,让全国人民来做裁判?
当然可以想象,方方写下了《武汉日记》,在可以预见的前景下,只要她还努力坚守着这一份良知而不改变,那么,等待她的或许会与许多坚守良知的同道人一样,只能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忍辱负重地活着。她或许活得远没有像那些厚颜无耻者那样逍遥自在,但相信她的良心是觉得安稳和无愧的,历史也终将会留下这一笔的。
其实,那些厚颜无耻者在内心里也是觉得自己是无愧的,但是他们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像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荣耀: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
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
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也正因为这,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将为你存留!
2020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卑诗省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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