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自从目击了十一月五日晚上的车祸以后,姚古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总是感觉“猴哥”董国权和施平有危险,于是他更换了一个手机号码,与“猴哥”和施平联系时尽量采用公用电话,每次通话言简意赅,不超过一分钟就离开。他告诉“猴哥”和施平,要他们也更换手机号码,以后尽量不要电话联系。“猴哥”和施平认为姚古这个人胆小如鼠,不够朋友,于是以后也少有联系了。
至此,我们有必要向各位看官描述一下姚古先生与他的老婆阿菲小姐。
姚古五岁时妈妈去世,他的爸爸给他找了一个后妈,他从此就成了一个野孩子,有时候几天也不回家,家里人也不管他。他开始在社会上混,开始偷东西。他浪荡到了广东,有一天他偷东西被人抓住,被人吊在树上打,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解救了他,当着打他的人说是他的父亲。这个人后来成了他的师傅。
他的师傅姓汪名启,河南坚始人,那里地处大别山的东边,淮河从这里流过,鄂豫皖三省在这里交界,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历史上不是匪患连连,就是水患连连,遇上社会动荡,这里更是强寇占山为王的好地方,由此这里的一些人养成了笑贫不笑盗的习俗。汪启出生在一个盗贼世家,其祖父和父亲都是当地名盗。祖父轻功甚好,平地一跃,即上房檐,身轻似燕,他还有一门绝活,就是缩骨术,传说他年轻时被官府抓住,关进监牢,他使用缩骨术从监牢的窗户中成功脱逃。汪启的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了学会了父亲的轻功和缩骨术外,还从他人哪里偷学了易容术。汪启的父亲把他全部的技术倾囊传授给了汪启,而汪启又与时俱进,刻苦学习电气化时代的盗窃技术,以盗窃保险柜出名,成了同道中的“保险柜大王”。汪启后来因盗窃罪被判无期,在监狱里呆了十六年,监狱里各种高人都有,他虚心向他们请教,又学了不少的东西,学会了广东话、客家活、闽南话等十多种方言,可以模仿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说话,他还学会了口技,可以模仿各种声音,十六年后出狱回到老家,老家物是人非,他只好重操旧业,但他有了自己的原则,就是四不偷:不偷穷人、不偷妇人、不偷军人、不偷老人。他准备干几年后金盆洗手,颐养天年。他一个亲人也没有,孤苦伶仃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当他收留了姚古后,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他送他到学校去读书,可姚古一见书就发怵。他给姚古请了家教,让老师在家里教他,可不到半个月,姚古竟然生了病,几天高烧不退。他只好辞了老师。他多方试探姚古有什么兴趣爱好,发现姚古的唯一爱好就是盗窃——他在姚古的房间里发现了他锁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于是他断定这小子是一个天生做贼的料,于是他开始向他传授手艺。他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教他基本功。这基本功有眼功、耳功、鼻功、嘴功、手功、腿功。眼功就是看人时不能直盯盯地看,只需看一眼就记住了这个人的全部特征,要做到过目不忘,见过一面后若干年内都不能忘记。耳功就是听觉功,要能在嘈杂的环境中,能够同时听几个人讲话,从谈话中分辨出哪些人可以选为目标,哪些人不是目标。哪些人是本地人,哪些人是外地出差、旅游的人,哪些是富人、哪些是穷人,哪些是当官的、哪些是小商小贩。鼻功就是嗅觉功夫,一个人从身边走过,你就能嗅出他的身上带了什么东西,钱放在左边口袋还是右边口袋。嘴功就是要学会说各地的方言,学会男女老少的说话声音,学会猫叫狗叫鸡叫老鼠叫。手功就是用手取物的功夫,既要轻又要快还要准。腿功就是跑的功夫。师傅还把轻功和缩骨功也传给了他。五年后正式出道,师傅汪启让姚古走出家门,他坐在家里等他的电话,规定他在半小时之内必须用五个不同号码的手机给他打电话,用完手机后要物归原主,不能被手机的主人发现。姚古居然在半个小时之内用六个不同号码的手机给他打了六个电话,师傅按照来电显示的号码,回拨给机主,机主的语气证实,他们都没有发现手机被别人用过。
当姚古高高兴兴地问师傅可不可以上街了时,师傅说火候没到,他还要学三年,于是又送他到电子学校学了一年的电子技术,送他到修理门市部学了一年的保险柜修理,送他到汽车修理厂学了一年的汽车修理。三年过去后,师傅择了一个吉日,在自己的屋子里布置了一个神堂,让姚古沐浴,更衣,焚香,先拜了祖师爷时迁,又拜了师傅的祖父、父亲的牌位,姚古又在家里闭门斋戒六日,师傅这才让他出来见他,向他传授了行窃的四不偷原则,并告诫他如遇穷人,非但不能偷,反而还需接济。姚古这才高高兴兴的上了街。
姚古与阿菲的相识纯属偶然,那天姚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见一个妙龄女子正在打手机,女子乜斜了姚古一眼,姚古经过她身旁时,女子正好转身,碰了一下姚古,车到站了,女子要下车,下车时对姚古嫣然一笑,姚古用手摸了摸上衣口袋,口袋里多了一朵栀子花,手机却没了。
第二天,姚古在一个大型地下商场发了一笔财,他将到手的一个皮夹放在贴胸的内衣口袋内,快步走出地下商场,却在电梯扶梯处与一个老翁撞了一个满面,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撞上的,他一边道歉一边往外走。走到偏僻处一摸内衣口袋,又摸出了一朵栀子花,而钱包却没了。
第三天,姚古跟踪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一个品牌男装店,中年男子进屋后突然折返过身来,姚古猝不及防,撞落了男子的眼镜,男子躬下身子去捡眼镜,姚古乘机偷走了男子的钱包。姚古走到僻静处打开钱包惊呆了:里面除了一朵栀子花,什么也没有。他看了一眼左脚上的袜子,那只白袜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袜子,上面绣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第四天,姚古经过一个孤儿院时,他停了下来,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尼姑正在和孤儿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个老太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着,脸上绽开了两朵菊花。姚古走到老太太身边,递给老太太一千快钱,老太太连声道谢。那个年轻的尼姑走过来,将一朵栀子花递到了姚古的手上,对姚古嫣然一笑,然后走出了孤儿院。姚古急忙跟了出来,正好碰上了要进院门的一个十几岁的傻小子,却不见了年轻尼姑的影子,傻小子对他傻笑,用一双又脏又黑的手挠姚古人胳肢窝,姚古回到家里脱衣洗澡时才发现内衣口袋里被人塞进了两朵栀子花。姚古感到自己遇到了高手。
第五天,姚古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短信:十点整百花公园栀子花园见。
姚古准时来到百花公园栀子花园,那个在公共汽车上见到的妙龄少女正端坐在长椅上,见姚古走了过来,对姚古嫣然一笑:
“你好,姚古。”说完向姚古伸出了右手。
姚古愣住了,他搞不懂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张小菲,也是昌江人,与你是老乡。”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姚古问。
“在这条道上混的人,只要有点名气的,没有我不认识的。”张小菲说。
“看来你道行不浅呐?干这行多久了?”
“比你早点。”
“发财了吗?”
“我有我自己的财富观,我从不追求大富大贵,只求不被饿死即可。”
“你喜欢做一些慈善的事情?”
“是的。因为我小时候差点饿死,因此我不想有人像我小时候一样挨饿。我以前,也算是一个孤儿吧。我的父母亲曾经是昌江国棉总厂的员工,我四岁时母亲跟人跑了,六岁时爸爸又娶了一位比他小十多岁的女人,从此爸爸就不要我了,我只好回到外婆家去住。后来外婆死了,我十几岁就到社会上流浪了。”张小菲的眼睛里有了泪水。
看到张小菲伤心了,姚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想找一些可以让张小菲高兴的事情说说,可想了半天竟找不到话题。
“你离开昌江多少年了?”张小菲问。
“十多年了。”姚古答。
“我也是的。”张小菲有些伤感地说。
姚古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对了,我今天约你来,是有一件事求你帮忙。”张小菲说。
“说吧,只要我能帮,我一定会帮的。”
“我想拜你的师傅为师。”
“这可不行,他说他不再收徒了,他说我是他的关门弟子。”
“那我就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
“是的,拜你为师。”
“那怎么行呢。”姚古想到这几天被她捉弄了多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比我道行要深,我怎么能做你的师傅?”
“那我们就互拜对方为师吧。你教我缩骨功,我教你易容术。我的易容术可比你师傅的还高啊。”
于是他们互拜对方为师。后来姚古两次入狱,都是阿菲在外上下打点,出来时都是阿菲迎接的。后来他们成了婚,决定金盆洗手,从事正当职业,并将师傅汪启接到身边当父亲赡养。今年夏天姚古鬼迷心窍,竟然重操旧业,偷到了昌江电视台主播江流的家里,阿菲察觉后,把自己化妆成姚古的的模样,开着出租车来到火车站,故意站在一边,看几个司机打扑克。于是就有了“姚古没有作案时间”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