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月光,静静的
泻入酣熟的池塘。
呵!我的忧伤
最爱在夜晚打扰我,
把我的梦
钉在墙上,
框进一个远古的向往。
象喇叭花,攀缘着
竹篱的幻想。
呵!我的忧伤
总是用明天来吹奏我,
把我的今天
塞进旋律,
顿在一个休止符上。
象古战场,血流漂杵
红到我碧绿的小窗。
呵!我的忧伤
常常用刀尖来点染我,
把我的色彩
刺成单调,
只余下死尸般的蜡黄。
象荒寺里的蛛网
捕捉着无血的蠓虻。
我的忧伤呵--
既然存在一个呜咽的月亮,
就会在时空的伤痕上滋长;
既然没有一个新鲜的太阳,
就让我到太空中去寻访。
1980、3
蔡楚此诗是一首象征性极强的佳作。
第一段借月亮本身是一个不发光体﹐来射喻中共舶来“红色思潮”。而这思潮憧憬的“共产主义社会”﹐又与中国古代的“天下一家”思想不谋而合。但社会发展是多元的﹐所以﹐“红色思潮”既古老又忧伤。
第二段巧妙地以“喇叭花”射喻中共﹐以“竹篱”射喻苏共。揭示了“马教”鼓吹为“明天”献身的欺骗性质﹐因为它压抑并掠夺了人性中追求自身幸福的本能。
第叁段置疑了中国歷史上以暴易暴的“王朝模式”。同时揭示了毛泽东的“枪杆子下面出政权”﹐和“阶级斗争”论的残酷和荒谬性质﹐因为它完全不管民族的死活﹐其“理想”是建立在人的尸骨上的妄想。毛泽东对中国文化也采取剿灭态度﹐虽然他口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实际上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四段以太阳是恒星而月亮是卫星﹐来射喻“马教”与苏共和中共的关係。比喻已很明显﹐如果“马教”象“不新鲜”的太阳﹐那麽苏共和中共则分别是它的行星和卫星﹐只有围绕着它週转的命运。
这就是我们一代人的苦闷的象征﹐也是歷史的忧伤。
蔡楚,我的诗友。蔡君自名楚,而非楚人,足见对楚国之一往情深。蔡楚君从小好读《楚辞》,受屈原”神思遐想”的影响尤深。故其诗作多”太空遨游”、”星辰对话”一类情调,”美人芳草”、”怀琼握兰”一类象征。好多年前,就煞有介事地约我喝酒啃烧鸭,欢度所谓”诗人节”,结果大醉,口齿不清地大背特背《离骚》,背到动人处,就变成哭腔了。我曾评我的诗是 《拉奥孔》的垂死挣扎,蔡楚君的诗象米开朗琪罗为美弟奇陵墓所作的群雕《晨》、《暮》、《昼》、《夜》:在瑰丽的梦幻似的色彩下面,是沉郁的追问。而这风格正是《楚辞》的精粹。
1987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