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胜寺派出所所长刘林忠
媒体传播的标准版谎言
关于黑砖窑奴隶工的消息和舆论,正在被暗中压制和扭曲。可以预计,关于这一消息的报道,将很快消失其所有的新闻特征和群众舆论特征,而变成一个按照政府统一口径的宣传活动。但是,事实的真相,早在事情被披露的时候就完全被扭曲了,随着相关报道的细节化,一个惊天谎言也逐渐露出了真实面目,这就是所谓的五月二十七日洪洞县广胜寺派出所警察解救奴隶工的说法。
自从山西黑砖窑使用奴隶工的新闻曝光以来,一个见诸于所有报端的标准版说法,就是:“洪洞县公安局广胜寺派出所在一次“飞虹亮剑”二号行动中,民警到砖窑排查非法民爆物品时,发现一名披头散发、浑身污垢的男子,夏天还穿着棉袄。民警怀疑该砖窑有虐待民工行为,当天下午,洪洞县公安局出动三十多名警力包围该砖窑,将来自河南、湖北等十二个省、市、自治区的三十一名民工救出。”
这样的一个消息,几乎等于告诉人们,是洪洞县公安局广胜寺派出所的民警,像英雄一样地“发现”了这个“虐待民工行为”,并果断地解救了三十一个奴隶。从山西黑砖窑事件的轰动性和受到关注的程度而言,这发现黑砖窑奴隶工的民警,应该荣立一等功,而且披红戴花,骑马夸街三天。
这个消息,恰好不是新闻记者发布的,而是洪洞县公安局制造,然后由山西省总工会副主席王兴旺发布给媒体的。此后相关媒体在编发细节报道时,都毫无例外地引用了这样的一段话。
遗憾的是,虽然洪洞警方将这个谎言编得溜光水滑,哄过了大多数媒体,随着事情的深入,细节报道的不断出现,这个说法也渐渐地露出了破绽,而且明显是洪洞警方编造出来,掩盖其和黑砖窑主相勾结,役使奴隶工,并且在当地进行敲诈勒索的恶劣行径。
警察李定的破绽
六月二十二日的《法制周报》李俊杰文章“黑砖窑背后的行政推手,执法部门只收罚款”,比较详细地披露所谓的解救细节,说是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四十分,广胜寺镇派出所民警李定带领四名协警在曹生村进行拉网式排查。结果发现一个脸上有着明显灼伤印记的工人,从而引起了这个李定的注意,然后立即报告了派出所所长刘林忠。刘林忠不久带领六个人到达现场。
如果说这一段报道是真实的,那么这个派出所民警李定应该是第一个大功臣。他仅仅因为看到“一个脸上有明显灼伤的人”,就引起了高度警惕,从而引爆了这个天大的“黑砖窑”事件。这个李定,显然是个正直,敏感,对警务高度负责的好警察。
那么事实是这样的吗?恰恰相反,这个李定,是广胜寺派出所负责全镇暂住人口登记和暂住证发放等专项工作的户籍民警。他明明知道王兵兵的这个黑砖窑里,有大量外来民工工作,却从来也没有去关注过这些民工是什么人,来自哪里。这就好比是公共海滩上的救生员,却从来也没有去看一眼在游泳的人有没有发生危险。因此,这个叫做李定的警察,恰好是个从不干本职工作的恶警。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洪洞县警方六月二十二日拘留了两名广胜寺派出所的警察,其中一个就是这个李定。对李定的指控是“明知黑砖窑内有大量外来民工,却在告知承包人要办暂住证后再未过问此事。”当然,事情还不是那么简单。
那么,这样的一个恶警李定,你能相信他在五月二十七日这一天,忽然产生了高度的警察觉悟,从而从“一个脸上有明显灼伤的人”,发现大量非法用工吗?
根本没有解救行动
从李定这个恶警身上暴露的只是破绽,而从曾经在王兵兵黑砖窑当奴工的陈成功的讲述中却可以看到,所谓的“解救行动”,根本不存在,完全是洪洞警方编造出来骗人的鬼话。
六月十八日,《燕赵都市报》编发了曾经在王兵兵黑砖窑当了两个多月奴隶工的陈成功采访记。这个十六岁少年非常详细地描述了五月二十七日前后在王兵兵黑砖窑发生的事情。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因为单纯无知,所以才被骗到了黑砖窑当奴隶工。所以,他所描述的事实,其可信度远远超过洪洞警方的说法。
陈成功所讲述的事实,完全和洪洞县警方编造的故事相反。事实上,在王兵兵黑砖窑的奴隶工,也是不甘心长期被奴役的,这是非常合乎逻辑的事情。因此,其中一个云南籍奴隶工张强,在其他奴隶工的鼓励下,忍辱负重,取得了包工头和打手们的特别信任,因此得以有机会驾驶三轮车出入砖场,倾倒烧砖后产生的废渣。五月二十六日清晨,张强以出去理发为名,逃出了砖场,立即向警方报案,但是,洪洞警方特别是广胜寺警方根本就无动于衷。当天下午,王兵兵的黑砖窑曾经有一个人冒充找工作的,前来调查,还特意询问了几个年长的窑工,在这里的工作情况。据《燕赵都市报》的这篇报道说,这个前来调查的人,就是广胜寺派出所的一个民警。
如果《燕赵都市报》记者所说的是事实,那么洪洞警方所说的什么“二十七日‘飞虹亮剑’二号行动进行排除时发现黑砖窑”,就完全是撒谎。而且既然二十六日有民警身入虎穴去摸底调查,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报道,并且给这个民警记功呢?话反过来说,山西洪洞,毕竟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如果一个民警要了解情况,还需要偷偷摸摸的进行吗?所以很有可能,广胜寺警察接警之后,根本是不予置理。
根据陈成功的说法,二十七日早上,是先有几辆从洪洞县城来的汽车停在了王兵兵的黑砖窑门前,造成看管奴隶工的包工头和打手一哄而散。然后才有四辆广胜寺派出所的汽车赶到了黑砖窑门口。由此可见,所谓广胜寺派出所民警解救农民工,完全是一个谎言。
黑社会行径
河南电视台都市频道早在五月十九日就播放了电视专题片《罪恶的黑工之路》,披露了山西数县黑砖窑的黑幕,引起舆论大哗。到五月二十七日,在河南山西两地,相关的舆论已经非常热烈了。洪洞广胜寺派出所的警察,根本不是什么在民爆物排查检查中发现非法用工问题,而是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洪洞县有关部门和媒体已经把汽车开到了黑砖窑门口,才全体出动,开了四辆警车,到了王兵兵的黑砖窑门口。
但是,从各种报道看,包括包工头衡庭汉在内,王兵兵的黑砖窑里总共也只有五六个打手,而且这些所谓的打手也都手无寸铁,最多不过是用砖头、铁锨殴打工人而已;而拥有四辆警车的广胜寺派出所警察,人数据说有三十个之多,居然连一个都没有抓住,这完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按照洪洞警方的谎言,是在排查民爆物品中突然发现的,那自然更不合乎逻辑;而按照陈成功所述的事实,即使是四辆警车事后赶到,也不至于连一个打手都没有当场拿获。所有这些人犯,都是后来花费了大量旅费后从外地缉拿的,包括被以B级通缉令缉拿归案的衡庭汉,当时都是在现场的。衡庭汉等人得以从容脱逃,广胜寺警方卖放犯罪嫌疑人的痕迹,是非常明显的。否则小小的一个广胜寺镇,四面都不和高速公路相临,从黑砖场到可以乘车的最近地方要步行十四公里,拥有四辆警车的警察,会抓不住几个人吗?如果他们真的抓了,会连一个打手都抓不住吗?
至于卖放嫌疑,也非常明显。事发之后,王兵兵的妻子张梅公开对奴隶工说:“我公爹已经拿钱上礼去了,不会有事情的”。(见《燕赵都市报》同一报道)这里说的,完全是事实,因为后来多名记者亲眼目睹了由广胜寺派出所民警张安喜开具的一张所谓的收据“收到王兵兵壹万壹仟元整”,落款时间是五月三十一日。根据张梅所述,她给派出所的总数是三万三千元,只有其中一万一千元是有收据的。非常明显,广胜寺派出所不仅没有解救黑砖窑的奴隶工,反而卖放包工头,索贿三万三千元。其中二万二千元,显然是经由王兵兵父亲王东记直接进行贿赂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残酷对待奴隶工
广胜寺派出所趁火打劫,索贿三万三千元的同时,对黑砖窑的奴隶工同样残酷对待。五月二十七日,他们把黑砖窑里的工人和窑主王兵兵全部带往派出所,然后进行长达十个小时的审问,其中不乏有威吓逼供的情节。而黑砖窑的老板王兵兵到了派出所之后,几乎就象到了自己的家,还在派出所里的洗澡房里痛快地洗了一个澡(见《燕赵都市报》的同一报道)。这个细节反映出其实他和派出所里的头目,大多数民警,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哥们关系。那个已经被抓起来的民警李定,显然也不是“未过问此事”,而是长期和黑窑主进行勾结,甚至参与分赃的黑警。
十个小时当中,那些最早到达的媒体就为这些奴隶工进行了录像。这也是后来中央电视台《时空连线》节目中播放的那些镜头。其中那个恶警头子,穿得一身光鲜,异常地油头粉面的派出所所长刘林忠还不断地在镜头中作秀,令人感到极端恶心。
但是这个卖放嫌犯、大肆敲诈索贿的刘林忠,在镜头前作秀完毕之后,居然又将所有的奴隶工送回了黑砖窑。很有可能,在这十个小时当中,他已经收到了部分贿赂了。结果当天夜里,王兵兵老婆张梅就要求这些奴隶工第二天继续干活。那些奴隶工看到这种阵势,自然心知肚明,那当地警察和黑砖窑的老板完全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很可能这件事情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甚至还有被殴打,所以连夜就跑掉了十个。
第二天,没有跑掉的那些可怜的奴隶工在凶神恶煞一般的警察监督之下,每人签字画押,才领到了二百元钱;钱是曹生村村委会出的,而且还不是交给奴隶工本人,而是交给了一些社会闲杂人员。这些闲杂人员和他们一起步行了十四公里,给他们买了一张最便宜、最近的车票,就把剩余的钱据为己有了。这些奴隶工被放了鸽子,最后基本都没有能够回到家中。与此同时,广胜寺派出所从上到下,忙于敲诈勒索,一下子就从王家敲来了三万三千元人民币。六月十八日,广胜寺派出所勒索当事人三万三千元的事实被《第一财政时报》记者曝光后,刘忠林等人马上赶到王兵兵家,凶狠地追查谁暴露了这一消息,对当事人进行威胁(《第一财经时报》六月十八日报道,“山西洪洞县黑砖窑真相:地方有关部门事先知情”)。天,这和强盗还有什么区别呢?
这就是所谓解救者的真面目。
这就是那个油头粉面的派出所所长刘林忠的真实嘴脸。
编造故事强盗扮英雄
非常显然,简单地对照一下相关报道,就可以发现所谓广胜寺派出所民警解救农民工完全是事后编造出来的故事。事实上,正是这些和当地支书、窑主进行勾结的恶警,才造成了黑砖窑这种人间地狱。
但是,凭着这个油头粉面的刘林忠的智商,还不足以编造这样完美的谎言。这个刘林忠的智商极低,曾经迫不及待地受贿和勒索当事人。在戳穿了其编造的谎言之后,对照一下他在电视上说的那些话,多数是漏洞百出的。
真正编造这样动听谎言的,起码是洪洞县公安局一级的,甚至也有可能是整个洪洞县政府。对王兵兵黑砖窑进行深度报道的《南方周末》记者朱红军在其网络的个人空间中记述,当他得知衡庭汉已经被抓获的消息后采访洪洞县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结果这个副局长对记者大发雷霆:“本来我们都可以破案立功了,现在反倒成了罪魁祸首。”同时这个副局长说起谎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口咬定衡庭汉没有被押解到洪洞。
这个善于撒谎的洪洞县公安局副局长,比较清楚地暴露了制造所谓广胜寺民警解救民工故事的动机。在大量使用奴隶工和童工,用人间地狱来奴役人类这样一个令人发指的事实面前,洪洞县公安局首先想到的是立功受奖,升官发财。广胜寺派出所立了功,想来这位善于撒谎和编造故事的副局长,也能官升一级。
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全国舆论大哗,一些有良知的记者对此穷追不舍,想来这些敲诈勒索,鱼肉百姓的公安恶警,还真的能够立功受奖了。这个所谓广胜寺派出所民警解救农民工的谎言,也将得以永久流传。
数百年前一个外地妓女苏三在洪洞县落难,最终悲呛地唱出了“洪洞县里无好人”的著名唱词。这个外地妓女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而是深知“县太爷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众衙役狼狈为奸共分赃银。一个个都把良心昧;洪洞县里没好人。而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这幅场景,这些洪洞县公安局、广胜寺派出所的衙役,又何尝不是“一个个都把良心昧,狼狈为奸共分脏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