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受邀前往韩国某地参加培训。因感到渐紧的风声,讲章的准备也就专注于灵命的预先坚固。不想到了营地,风声已成了“实锤”;由于政策的收紧,百分之九十左右的受训者未能出境。讲员们显然共感一灵,所讲的信息多涉及试炼中的站立。

一天的晚堂,一位美国牧师分享了其见证。他于2001年奉召来亚洲,特别面向北韩的福音事工。初来时,他会见了一位北韩的教会领袖,极为热切地询问后者:请你告诉我,你们北韩的基督徒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帮助你们。这位北韩的弟兄反问道:你们来帮助我们?我们北韩的弟兄姐妹正天天为美国的教会祷告,求神帮助你们在世界的富贵温柔乡里站立得住。这位美国牧师说:确实,自我参与了北韩的事工,是北韩的基督徒帮助了我——帮助了我的生命。

他说:你知道吗?就在今天,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因为传扬福音而被枪决;自他开始这个事工以来,他的机构里有三十六位返回北韩的宣教士被枪决了,没有别的原因,传道人的身份就是处决的唯一罪状。你是牧师吗?是。“啪”。你是牧师吗?是。“啪”。会场上没有一丝声响,空气全然凝结。就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就在所在营地向北几百里的地方,有三十六位我们的弟兄姐妹仅仅为了坚守信仰而被枪决了。呼吸似乎要窒息,十字架是如此的真实,经由北韩殉道者的血肉生命而直迫在眼前。牧师说:这些人不是特别会讲道的大能者,不是特别会祷告的大能者,都是普普通通的基督徒,且大多数是姐妹(会后私下交谈得知:他们最初选来培训的都是有恩赐的知识分子,但没有一个返回北韩)。那话直击到脑门上,在里面来回轰鸣着。这是什么样的帮助啊?!

殉道者的血令人震撼,因为死亡使人恐惧。当逼迫来临时,谁能视死如归呢?国家安全部门的官员威胁一位北韩的弟兄,说:你想殉道,我就让你殉道。弟兄平静地回答说:你不能让我殉道,只有主能让我殉道。是的,殉道是自在的,没有人能强加给我们殉道;逼迫并没有造就殉道,是主造就的生命选择了殉道。流血的殉道被称为“红色殉道”。“红色”是有条件的,“殉道”却是无条件的;逼迫可以让人流血,却不能让人殉道。所以,真正的准备不是面向“红色”,而是面向“殉道”。红色殉道是有条件的特殊形式,而绿色殉道和白色殉道则是无条件的普遍本质。所谓“绿色殉道”就是与主同钉十字架的舍己(生命)殉道;而“白色殉道”是脱离世界之罪的圣洁殉道。前者即是“对世界而言,我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后者则是“对我而言,世界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有条件的红色殉道是主的特殊拣选,而绿色殉道和白色殉道则是基督徒生命的本质道路。只有已经经历了绿色殉道与白色殉道的人,在遇到“红色”的时候,才可能“殉道”。

讲道结束时,牧师也呼召了,请愿意背起自己的十字架来跟随主的人站起来。我流着泪站在那里,听见背后有微小的稚气女声颤微微地自语:我站起来了,可是,我还是害怕。这才是真实的十字架。谁不害怕呢?谁不软弱呢?所以,刚强才全然是主十字架的恩典。当主在客西马尼祷告说:“倘若可行,将这一杯撤掉吧”,他已经预尝了我们所有人的软弱,由此,他的十字架才是所有软弱者的刚强之路。殉道无关勇敢,也不是刚毅,而是重生的恩典。

第二天早堂,这位牧师又分享了另一个见证。他因感动去辅助中国殉道者的家庭,却在中韩两国的相关教会与机构里都遇到了否认,拒绝,斥责。连教会都躲着殉道者,恨不得彻底割断与他们的任何连接。是的,血的红色令人恐惧,可是,殉道呢?在流血的分野中难道已找不到十字架的血脉连接了吗?牧师在无奈之中,回到了自己服侍的人群——在中国大陆的脱北者;他分享了中国殉道者的见证,其后在分派圣餐之前,他擘下一片饼,放在一个塑胶袋中,说:我将把这片饼带往中国殉道者的家庭,因为我们是一个身体;如果你有感动,在你领圣餐的时候,请把你的奉献放在这饼之下,我会带给中国殉道者的家庭。这些北韩基督徒的大多数是在中国受着文化与性别双重歧视的姐妹,却将自己拥有的菲薄金钱放在了那饼下面。也许只有殉过道的人才无法与殉道者的生命隔断。那天在营地,牧师也擘下一片饼,放在塑胶袋里,说:我会把这饼带给我们北韩的肢体,若你有感动,在领圣餐时把你的奉献放在饼下,我会带往北韩的弟兄姐妹。会后,在那饼下有红色蓝色绿色相间的小山,那不仅是连上北韩肢体的纽带,更是向着十字架上裂开之身体的仰望。几周前,在悉尼研经培灵大会讲道时,笔者也分享了上述的见证,那天会议结束时,出乎笔者意外,领会的牧师在会上宣布:因着圣灵的感动,主办方临时决定将今晚众人的奉献全部移交北韩肢体和中国殉道者家庭。也许目前真正缺乏的是十字架福音的传扬。

在那位美国牧师的讲道里,还提及了一件小事。在去年年初,为了面对正迫近的更大逼迫,一些牧师,机构负责人和维权律师聚集讨论如何应对的方式与准备。大家激烈地争论着,竞相以自己的智慧提出应对的策略与措施。在涌动的声浪里,李柏光弟兄默默地站了起来,拿着他从不离手的小本圣经,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儿,待音潮渐渐地落去,他小声说了一句:我需要经历十字架的培训。这位北京大学毕业的宪法学博士,著名的维权律师,有着白宫里会见布什总统的名声,没有发表任何技巧或谋略的高论,却道出了应对逼迫的本质。现在,李柏光弟兄已经回到天家,但那见证仍然在我们中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