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读者推荐
作者:金仲兵
一、卫生巾是文明的标志
网上热搜消息,9月15日,有网友反映自己坐高铁期间提前来例假,却未能在高铁上买到卫生巾,最后乘务员帮她找到一个,避免了尴尬。12306客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高铁上售卖的基本是零食、餐食,车上并没有卫生巾售卖。网友称,她的例假时间一直比较稳定,但这次不知为何提前了5天,而高铁上却从未卖过卫生巾,认为这对生理期不稳定的女生来说不太友好。
在习惯于无我式宏大叙事、积极展现家国情怀的时代,这种隐私小事引起讨论还上了热搜,着实不易。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出现了观点两极分化的情况,一种正如我在写这篇文章时受到一些人的质疑:您老是不是太闲了,关心别人裤裆里的事儿?当然另一种是表达理解认同,甚至感激——因为说出了她们平时羞于说出的心里话。
观点多元甚至两极对立都属正常,但在这种常识性和群体(个体)权利议题上如此对立,就不正常,特别是有人将对女性的这种“照顾”视为特权,并批评女性不懂自理,且以“浪费纳税人的钱”来批评,就值得说一说了。
一是就像这位女生说的,生理期不稳是真实存在的,就算自理能力强,有备无患,也难免百密一疏。当中国步入高铁时代,与科技同步展现的卫生巾关怀,也是人文的进步。
二是对女性特殊生理条件应有特殊的解决方案——其实都算不上特殊,只不过是“针对性方案”而已。人类社会半数是女性,这应该是女性群体的天赋权利,就像男人的立式便池,而不是“少数人的特权”。
三是当下的财政实力远远不会因为这点开支发生困难,仅仅在于想不想,想到没想到,而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在公共服务上以财政力量提供这种公益性“意外”措施,将再次考验财政诚意和纳税人的社会地位。
四是关于“纳税人的钱”。作为为社会纳税的另一半,女性在担负生育责任的同时,平衡享受这一点应有的回报,从法律和伦理上都没有丝毫的违和。
五是有诸多证据可以证明,在公共场所为女性提供免费的卫生巾,如同在需要的场所提供避孕套一样,都是稀松平常的正常事。稍加外延,提供这种方便,并不是为了惯着女性去偷懒,就像提供避孕套也不是为了鼓励滥交,是同样的道理。
六是如若这点专属于女性的公共福利建设成型,才有可能有同样的福利落实到男人的身上。福利就是权利,不分男女贵贱,但不能永远停留在口号上,或只固化于权贵一尊之身。
七是至于有人会像西城大妈那样,多拿、乱用、偷窃免费手纸,这属于另一个治理范畴,需要另行规范和引导,而不应该因噎废食。
二、女权再议
认真、正确看待和处理女性权利,是百年来的世界性共识。虽然女权主义表面上一直在强化,但也存在女权被扭曲和滥用的情况。
在我国四十多年前的生产队时代,女性被强制参加与男性几乎同样的体力劳动,身心受到的伤害是巨大的。在生产队长决定一切的环境下,不少女性一旦面临敏感期而行动不便时,有的想要脱离生产,就得向队长请假,有的队长借机声称要用“手检”方式“验证真伪”——用手去摸女性的私处。也有女性为逃避生产,会主动与队长进行交换。
其中的个人道德是非固有定论,但其背景和原因,却很少被拿来进行深入讨论。至于那时的生理期卫生和健康议题,在“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宏大语境下,则根本上不了台面。
直到改开而后,农村出现不少留守妇女,不但仍然肩负重体力劳动,还发生了因独守而被他人骚扰、甚至也有主动寻找男伴的现象。相对来说,生理卫生较之前有进步,但女性尊严和权利并未显现。
在当代城市,白领女性看似风光无限,但为了拼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发展空间,同样无暇争取生理期的应有权利,比如是否应在现有的“生育假期”之外,给予女性对应的“生理假期”?这个议题不但让不少人觉得新鲜,甚至无聊,就像今天这个卫生巾话题一样,我已准备好迎接飞来的板砖和骂声。
我们是一个从程儒礼教社会走出来的社会,这一步已经走了一百多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步伐蹒跚,甚或停滞、倒退,盖因其间极端外力侵扰,导致权利意识和审美意识的扭曲、变形。古代,“万恶淫为首”,性话题、性行为,一直被视为淫秽和丑恶之事,哪怕当下,连基本的生理卫生课和性教育都不能正常开展,争取与此有关的权利,有人认为,显然有些想入非非了。当然,掌握话语权的权贵们是个例外。
一个成熟的社会,必须是注意个体权利和尊严的社会,包括女性在内。这次有女生敢于说出公共场所下隐私部分的难题,无非再次揭开了光鲜社会当中,细微部分一块小小的伤疤,这本身就是意识觉醒的第一步。引起坊间讨论,并若能引起各公共服务平台、机构、场所和公共财政的重视,将此类个体福利落到实处,才是这次事件和讨论最值得期待的结果。
二〇二二年九月十九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