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中共高层将齐聚一堂,召开十八届四中全会,这次政策制定会议将重点关注如何依法治国。而就在此时,一种不受中国法律制约、对外界而言十分神秘的党内惩戒机制,却在令党员人数不断减少。
 
根据中共的宣传,下周一开幕的四中全会将着眼于推进中国各项改革,尤其是司法改革,加强依法治国。对这次会议,人们有着不同的预期。一些人期待中共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能强力推进司法改革,让司法体系更公平、更少受地方既得利益集团的干扰。但也有人怀疑,考虑到中共以往对政治对手、异见人士、网络批评人士和媒体言论的打压,它是否真的会把“法治”摆在最重要位置。
 
对于那些齐聚北京的党代表来说,在国法之上,他们服从一种更高权威——党纪。中共拥有一种凌驾于司法之上的权力,能够羁押并调查自身成员。今年,随着中国的反贪运动进入第二个年头,这种权力也展现出了最大效力。
 
牛津大学(Oxford)中国法律专家罗吉尔•克里默斯(Rogier Creemers)表示:“在中国,特别是涉及中共时,你总是要问,按‘哪家的法律’行事?”
 
这轮反腐清洗运动,以及数十名受调查官员的自杀,让外界开始关注中共内部的一种奇特机制——“双规”。这个词的字面意义是“双重规定”,也就是说,党员必须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接受质询并交代问题。
 
而在实践中,“双规”意味着无限期拘禁,不是被警方拘禁,而是被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CCDI)的调查人员拘禁。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简称中纪委,是反腐运动的执行机构。
 
在针对一名官员的调查结束后,这名官员通常会被开除党籍和政府职位,再被移交司法体系。不过,也有一些人会被批准悄悄隐退,甚至还有人会在消失几个月后官复原职。
 
中纪委本身并不受任何监督,这让它很容易成为泄私愤或高层权斗的工具。最近,有数名中纪委高级官员因自身涉腐而被拘。
 
多年来,外界对“双规”的了解,大多基于偶然被泄露出来的资料。比如,“双规”的审讯室,往往设在政府名下的宾馆中。为防官员跳窗,审讯室必须设在一楼。此外,嫌疑人受到全程监视。不过,根据公开报道,自反腐运动于2012年底启动以来,已有近70名政府官员或企业主管在被调查时,以跳楼或其他方式自杀。
 
去年,一名工程师在受调查期间因被反复浸入水中而死亡,他的家人声称他死于他杀,调查他的中纪委人员因此受到了处罚。这名工程师的家人在此案中的律师名叫浦志强,是一名人权活动人士。今年5月,浦志强正计划一场反对“双规”的公民运动,却因为参加纪念1989年天安门事件的私人纪念活动而被拘。他被控犯有寻衅滋事罪及非法获取公民信息罪,正在等待官方审判。
 
一位名叫楚兆先(Chu Zhaoxian,音译)的博主,曾讲述2011年时参观一个新建看守所的经历。从他贴出的照片看,在一间屋子里,墙壁设有隔音层,被拘押的官员会被安排坐在较低矮的椅子上,三位审讯人员的位子则较高,能居高临下地俯视官员和记录官员的供述。这些照片后来被删除了。
 
这位博主写道,相比之下,一个被称作“询问室”的房间里,座椅摆放要友好一些,而另一个叫作“心理测试室”的房间里配备有测谎仪。此外,照片中还有一个会议室,墙上布满监视器,令调查人员能够监督和指导审讯过程。
 
这轮反腐调查规模之大、羁押官员之多,让纪委系统的羁押能力受到考验。据《新京报》报道,由于北京市此类调查案件数量上升了64%,北京市纪委曾下令各区增设审讯室。
 
浦志强曾寄望中国8700万党员私下里欢迎他将“双规”审讯室置于阳光下的努力。然而,法国当代中国研究中心(French Centre for Research on Contemporary China)的让-菲利普•贝雅(Jean-Philippe Béja)表示,并无迹象显示党员们公开支持这一运动。“虽然你可以说,他们的公民权利得不到保护,不过既然他们选择入党,就选择了服从党纪。”
 
不过,贝雅补充说,尽管在四中全会上,“双规”制度及其滥用问题不太可能成为讨论议程,但会议对法治的强调,还是会让习近平得到一个机会,让他说服中共下层官员,只要不越界就能确保自身安全。贝雅说:“许多中共官员都忧心忡忡,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