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事件后,中国政府和达赖私人代表在深圳举行首次会谈,开启新一轮对话。中共高层力排党内强硬声音,对藏族暴民不判死刑,放下身段作出与达赖代表对话的决定,避免西藏问题影响奥运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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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府和达赖喇嘛特使终於又见面了。五月四日,中央有关部门负责人与达赖喇嘛私人代表在深圳麒麟山庄会谈。会谈结束后,双方表示还将进一步举行会谈。这大大缓解了双方此前的紧张关系,拉开了新一轮会谈的序幕。
这次深圳会谈的北京代表是统战部常务副部长朱维群及副部长斯塔,西藏代表则是甲日。洛迪(前也写作洛地嘉日)和格桑坚赞。会谈结束后,达赖喇嘛的两名代表经香港返印度,在香港机场受访时说,对第一回合会谈的结果感到振奋,甲日。洛迪形容,会谈坦率,气氛和谐,他透露,中国明确表达再次接触的意愿,会谈将在他向达赖喇嘛报告会谈状况后择期进行。他们形容今次会谈是好的开始。
自三月十四日西藏拉萨发生暴乱,并不断引发中国其他藏区骚乱以来,北京和达赖喇嘛间互相指责对方是藏区不稳定的原因。不过,奥运圣火在西方社会传递时不断遭到骚扰,更何况北京奥运在即,中国在国际社会的形象,都因为西藏问题受到影响,事实表明,指责无助解决实际存在的问题。北京遂宣布:考虑到达赖方面多次提出恢复商谈的要求,中央政府有关部门准备与达赖的私人代表进行接触磋商。双方的新一轮接触在深圳举行,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北京亦肯定地对日本记者说:希望跟西藏流亡精神领袖达赖喇嘛的会谈将会是有益处的。
亚洲周刊获悉,三月十四日西藏拉萨发生暴乱事件以后,北京在定性达赖喇嘛与该事件的关系及处理手段上有过反覆,对暴乱及暴徒采取强硬手段在北京高层没有疑义,但与达赖的较量该采取何种方式,是以刚性还是柔性政策,党内高层意见分歧,尤其是不甘寂寞的高层「老党员」,不断给政治局提建议,令北京最高层决策举棋不定。
四月中旬北京召开政治局会议,还决定以强硬姿态定性及面对西方势力及达赖喇嘛,认为这是西方长期围剿中国的斗争,绝不放弃强硬方式应对。四月下旬却又因应国际形势的变化,作出与达赖代表对话的决定,并於四月二十五日单方面对外宣布。
接触并非权宜之计
知情者告诉亚洲周刊,北京完全放下身段,希望可以遏制西藏问题继续在国际上发酵,进而影响奥运大局,影响中国在国际上的形象。虽然有人批评北京只是权宜之计,是奥运前的公关举措,但知情人士告诉亚洲周刊,北京是综合了各方面的情报及谘询才作决定,并明确提出「为下一步商谈创造条件」,都显示了北京的诚意。据悉,依中国的法律杀人偿命,首批宣判的暴徒中就该有人判死刑,但有人上书中央,建议慎用死刑,否则会在汉藏间留下永远的仇恨,北京很重视这样的建议。
香港中文大学亚太研究所沈旭晖博士表示,会谈可以不是形式主义的,北京有主导权,可以扭转局势。如果半年前北京就与西藏境外包括达赖在内的团体和个人展开对话,将二零零八年定为和谐之年,就更有主导权,受到的质疑会少些。
沈旭晖认为:「北京如果会玩这个游戏,就不会纯粹当作策略。如果中国做了很多事,还有人反对奥运,这有违普世价值。」
这次深圳会谈双方的四位代表,曾经在自二零零二年重启会谈后的六次对话中多次交手。甲日。洛迪、格桑坚赞参与了所有六次对话,朱维群及斯塔则参加了后几次对话。
在去年六月底至七月初的中央政府与达赖喇嘛私人代表的第六次会谈时,朱维群及斯塔均以统战部副部长身份,率代表团与甲日。洛迪、格桑坚赞等代表断断续续会晤了九个小时,双方在「谈谈打打」中相识,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会谈就事论事
甲日。洛迪是达赖喇嘛驻华府的代表,格桑坚赞是驻欧盟的代表,均为西藏流亡政府的核心成员,两人应邀於五月三日从深圳入境,前一日,他们已到达香港,在香港留宿一晚。西藏流亡政府发言人五月二日在声明中表示,这两名代表将在会面时表达对北京处理西藏示威手法的「深切关注」,并就如何为当地带来和平提出建议,声明把会谈形容为「与中国领导层代表之间的非正式会谈」。其实,这一次接触是就目前的西藏形势进行磋商,是就事论事的,并不能算作前六次对话的继续。
新华社在宣布准备与达赖喇嘛代表接触磋商时就表示,中央政府对达赖的政策是一贯的,对话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希望通过接触磋商,达赖方面以实际行动停止分裂祖国的活动,停止策划煽动暴力活动,停止干扰破坏北京奥运会的活动。「三个停止」成为北京这次对话的主要目的,并依此成果检验达赖喇嘛不谋求西藏独立的真实性,「为下一步商谈创造条件」。这样的表述也被西方媒体诟病为是北京的策略性谈判,及奥运前的公关手段。
正准备从台湾返回印度达兰萨拉、即将履行新职的前达赖喇嘛西藏宗教基金会董事长才嘉向亚洲周刊表示,达赖喇嘛对与中央政府的对话、会谈不会预设任何的前提,「达赖喇嘛关心的是西藏的状况,面对藏民遭遇肆无忌惮的打压,藏区充满着恐惧,达赖喇嘛心里很难过」。
北京要求保持社会的稳定,制止暴力,达赖喇嘛则要求停止镇压以求社会安定,虽然目标都一致,但双方的定义有差别。
才嘉说,两者间需要找到共识。「这次接触磋商的主要目的是希望控制局面,让目前西藏社会达至安定和平,而不是谈解决西藏问题。局势不稳,北京着急,我们也想让藏民可以摆脱恐惧。」这一轮磋商,双方均试图给眼下的政治紧张形势降温,而非继续前六次的对话。
从二零零二年始,达赖喇嘛的二哥嘉乐顿珠和时任统战部长的王兆国商议,展开新一轮的谈判,至去年七月,双方已对话六次,才嘉也是第四次对话时的代表之一。
二零零七年九月,亚洲周刊专访达赖喇嘛时,他表示,第六次谈判毫无进展。才嘉指出,虽然六次谈判进展不大,但达赖喇嘛还是有愿望通过接触达到目的,「这是唯一的方式和路径,达赖喇嘛表达很清晰,任何冲突要通过对话、面对面的谈来解决」。
在西藏「三一四」骚乱发生后,达赖喇嘛在三月十九日曾经致函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提议批准他们派遣特使到西藏,向当地藏民解释,以稳定当地紧张局势。达赖喇嘛在信中还表示,他很赞同胡锦涛在两会期间到西藏组的讲话,胡锦涛指,西藏的稳定影响到全中国的稳定。
同时,达赖喇嘛在信中对有中国官员在两会期间公开指责他是「三一四」暴乱的幕后黑手感到遗憾,表示了自己不谋求独立,不主张暴力解决西藏问题的真诚。甲日。洛迪在美国国会一个听证会说,北京有回覆信件,但并没有接受达赖喇嘛的建议。
境内藏人缺席
藏族作家唯色连续不断在网络上写「三一四」暴乱后的「大事记」,对这样的「接触」,她也有自己的看法:达赖喇嘛希望讨论和解释三月以来的西藏抗暴事件,但中共早已向世界宣读了他们的宣判书,因此会谈不见得会有什麽结果。
唯色表示:「另外,讨论境内藏地的事情,但境内藏人即当事人——这指的是境内民间领域的藏人而不是官方体制内的藏人——却缺席,这本身就是问题。解决西藏问题若没有境内体制外的藏人参与,没有境内藏人真正的声音,就不会有实质性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