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当代水墨《天使降落》,作者新浪微博:@秃头倔人。

突尼斯全国对话机构获颁诺贝尔和平奖,一如其他和平奖一样,现在已经是可谈不多,所谈也多数言不及义。但是在常见的舆论范围之外,公知与“异知”在此奖的意义阐释上发生了对立,解读的角度相互冲突,他们日常持有的立场与逻辑也在和平奖上重现。

端传媒业报道过和平奖伙伴机构人士的对话,说要在香港推行类似的做法,并且给香港人鼓劲:你看你们的公民社会有多强大。这些和平奖的余音都似乎在坐实一个常见的观点,只有建好公民社会,才能在巨变中平稳过渡,实现非暴力的政制迁移。

避居台湾的笑蜀长期以来以公民社会“底盘”论,作为言说的固有立场。突尼斯四家机构获奖,他认为是公民社会的胜利,进而他进一步提出了公民社会无措、必须建设下去的讲法。和平奖成为笑蜀佐证自身观点的最新例证,但其他人明显不这样看。

在莫之许、温克坚这辈人看来,突尼斯全国对话机构成立于突尼斯革命之后,从时间上不能自证公民社会的“托底”;更关键的是,突尼斯的剧变解放了所谓公民社会,使得它能够发挥政治功能。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论者看来,“公民社会”的说法本身是可疑的。

这个可疑主要来源是公民社会的提法过于模糊,泛政治化、泛阶层化的指向容易导致其语焉不详,这对于精确划定政治描述并不是合适。但是具体到突尼斯和平奖这个事上,迫切的是反对用“公民社会”掠取和平奖的诠释权,暂时还顾不上澄清“公民社会”的悬疑。

公民社会在大陆这些年可说是兜兜转转,从一种普适性的价值遍布在公开领域,进而被公益团体吸收为统领性质的宗旨,再到自上而下的按行业实施清场管束之后,它被实际行动遗弃成为空白的旗帜,“公民社会”的内涵与现实早已该换了人间,到了需要被仔细甄别的地步。

即使在公民社会“浓度”最高的公益领域,这个提法也绝少再有人提及,更不要说在项目行动中贯彻之。公民社会在公益行业的“分层”,随着倡导型公益组织受到打压而衰落愈发明显,而“分层”造成了具体做法上的首鼠两端,价值倡导成了凌空虚蹈。

在这个状况下,所谓公民社会何为,无法在被轻率地作为号召。公民社会在一个坚硬的大屋顶下各自为政,自动剥除其政治属性,也令公民社会赖以存在的权利理论难有立锥之地。公民社会在公益与公共两个维度上,都与突尼斯的情形有了截然不同。

在另外一个方面,政治反对话语对维系在公民社会之上的渐进改良话语,发起了一贯深刻的攻击。后者试图将和平奖纳入论据体系,随即遭到政治反对话语的猛烈否定。公民社会不仅失去了现实支撑、实际内容,也在话语维稳上动荡不定,这给公民社会的信徒带了了困扰。

到了现实今日,公民社会剩下最多的就是道德说教,成为一种话术的空壳。这种状况不值得庆幸,展现了触手可及的公民“枯萎”与社会停滞。将突尼斯与全国对话机构,附会为巨变与公民社会的关系,除了掩饰现实、虚化恐惧,只怕离公民社会的本义也愈发疏远。

仅以公益营造—公民社会一脉观之,早已是杂芜丛生,没了价值宗旨的负累,野蛮生长似乎也有别样美感与利益。信徒在“公民社会”停顿、出走之后,别有投靠,心则另有所属。如以为突尼斯贡献了缝补新旗帜的材料,只怕还是空欢喜。牢笼连营,举步之前需要解放。

2015/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