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仲裁美国支持的一方先拔头筹,中共必将全力追赶免再有失;事到如今,底牌已出,脸已半翻,中美难再自称战略伙伴,各式场合交锋机会大增。至于一度视中共为伙伴的奥巴马,经过南海刀来剑往这两年,已然改弦易辙成为美国泛亚派政策主帅。今年11月大选,希拉莉或特朗普上台,以美日关系为主体的泛亚派东亚政策定必延续,得领风骚多年的亲中派官员从此可以休矣。
美国的中共政策是在韩战爆发后诞生。在此之前的对华方略,介乎传教士式的悲天悯人扶助盟友、与二战期间希望中国拖垮轴心国集团之间的中道。 1950年,中共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参战,华府惊觉延安土八路的国际主义版图急速扩张,当时美国东亚战略重心放在日本,图以牵制中苏。六十年代中共自制原子弹,美国遂不得不正视,从此扭转重欧轻亚思维,智库及大学开设研究中共科目如雨后春笋。有台湾留美学生曾言,当年台大校友「包办东亚研究所」;作家张爱玲在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研究当代中国辞汇,从大陆杂志书籍搜集词组字句,助学者研究当中讯息变化。
于战后西太平洋战略而言,相当长一段时间,美国以泛亚派为主轴,即东亚以盟友日本为主,区内战略通过日本推行。这一情状到六十年代末尼克逊上台之后出现变化,面对越战压力有增无减,白宫与国务院内亲中派抬头,理念是「做好对中共关系,亚洲就好办」。最为人知是尼克逊访华,日本在白宫宣布行程前一刻才获通知,首相佐藤荣作感到被美国出卖,阵脚大乱,种下其后田中角荣上台仅81天即访华,要抢在美国之前与中共建交的背景。
从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华、到1979年中美建交,这段时期美国外交政策部门是亲中派天下。 1972年尼克逊访华会晤毛泽东,泛亚派的国务卿罗杰斯竟无缘参加,反而基辛格与老毛言笑晏晏。卡特当政,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当中,学者出身的国安顾问布热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虽非中国问题专家,但支持美中建交制衡苏联;有推动建交甚力的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奥克森伯格(Michel Oksenberg)。六四屠城之后,同年10月尼克逊访华晤邓小平,同行的就是奥克森伯格。奥的老师是极负盛名的鲍大可(Doak Barnett),鲍是来华传教士之子,生于上海,幼时目睹国民党治下状况,深痛恶绝。已归道山的鲍大可与哈佛大学教授费正清(John K. Fairbank),当年虽被认为是倾向中共的学者,但远未至于具体操作外交策略的官员般亲中。卡特之后的列根虽然极端反共,其下的国务卿海格(Al Haig)则是国务院亲中派之首,原因与布热津斯基相同:对苏联的痛恨,亟欲促成「联中制苏」。
美国外交决策圈对中共策略的「亲中」与「泛亚」两条路线之争多年未息,但有三条分界线是亲中派势衰分野。一是六四屠杀,美国核心价值受到巨大冲击,亲中派难言支持中共;另一是1996年台湾首次民选总统前夕,解放军大规模军演,导弹落在高雄及基隆外海,美国视为对其在西太平洋地盘的挑战,派出两个航母战斗群进入相关海域,其中「尼米兹号」沿台海中线南下;第三就是当前的南海危机。
与美国利益极大牴触
上述三事,因与美国利益极大牴触,亲中派官员难以说服舆论继续支持以中共为重心的美国亚太政策。再者,苏联倒台,尼克逊的美中反苏联盟无存在价值。奥巴马入主白宫之后,一度延续亲中政策,然而东海南海攸关美国重大利益,东海有盟友日本南韩,南海是海上生命线,是美国在西太平洋根据地。二战年间美国在菲律宾海与日本恶战,以大量兵员舰船代价建立海上王国至今,不可能拱手相让。原则、现实、历史三大诱因,注定美国在西太平洋强硬面对中共。
亲中派外交策略在美国自身利益面前无以绕过决策制定者,况且随着新一代官员抬头,他们一无年代久远的广义中国情怀,二无布热津斯基及尼克逊的反苏情结,其所追求的是现实战略利益,渐露与前不同的思维。另一方面,七、八十年代对中共态度友好的自由派官员与学者,经历六四及台海危机后对中共幻想破灭,取而代之是反对中共声音趋烈,尤其传媒狠批中国人权恶化,自由派大报《纽约时报》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40年间态势一来一回,美国的东亚外交政策无法回到从前,亲中派从此偃旗息鼓,淡出历史角色。
如今美国置日本、南韩于东亚核心的战略清晰,对日本有硬有软,硬的是冲绳基地不撤军,软的是奥巴马打破战后美国总统不访广岛的潜规则,两者传递同一讯息:日本至上。对南韩是部署萨德反导弹系统,说是防北韩突袭,实是针对俄罗斯与中共,客观效果是拆散立场倾向北京的朴槿惠联中构想。东南亚方面,东盟成立时的本质就是反共,绝不亲中;如今南海起波涛,成员须在中美之间作出抉择,谁去谁留,关系到南海未来。岔开一提,东盟诸国以新加坡军力最强,西太平洋仅三个美国忠实盟友获售F15战机,就是新加坡与日本、南韩。新加坡位处南海与马六甲海峡南端出入口,地缘战略位置对任何区内区外大国来说,何止险要,简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