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细细地咀嚼后
吐向残红的黄昏
一群秃头在操场上
随着口令重复同一个动作
等待就要到来的检查
电视中的赵本山或宋祖英
同屋人的大笑或聊天
他们熟悉所有的明星
最喜欢哼着“心太软”
去摸屏幕上的乳房和屁股
我仍然坐在角落里
给妻子写第609封信
文字突然昏厥
胃的痉挛左右了笔尖
几乎是本能地感到
那个时辰又逼近了
从划破的纸张的反面
击穿我脑后的反骨
那块每晚被妻子
温存爱抚的反骨
那块在初中一年级时
就被群专的小号囚禁
就被棍棒砖头砸击的反骨
被击穿的时刻
坟墓一定很孤独
纵使我有勇气
再一次坐牢
也没有足够的勇气
挖掘记忆中的尸体
如同我不敢
吞下嚼烂了的苍蝇
死亡埋葬了正义之后
已经抛弃了死亡
地下的孩子们
腐烂得只剩下发丝
纤细的哭泣偷偷飞翔
使晴朗的夜晚雨雪弥漫
天空的心脏停止跳动
犹如未婚先孕的子宫里
怀着一堆石头和冰块
婴儿为了逃避人工流产
在母腹中学会了自杀
我再一次拒绝进食
掏空身体,也无法
走进信仰的废墟
拼凑反骨的碎片
当百合花找不到泥土时
就把它栽种在海上
盐的追悼和守侯
今夜,梦中没有情人
却有一只发抖的蚂蚁
蚁群被戳进洞穴的刺刀尖
惊醒
蚂蚁也许不知道
大屠杀意味着什么
但是,当有智慧的生物
都在遗忘中渐渐麻木时
蚂蚁那颤栗的记忆
使大地完整
1998年6月4日凌晨于大连市劳动教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