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省裏來人
莫少晟正在整理一宗經濟案件的訴訟材料，突然接到徐主任的電話，讓他立刻到司法局去一趟。他心裡有些不安，一路揣測著是什麼事。走進會議室，才發現裡面坐了一群省裡來的領導——原來是為了上官婉兒的案子。
會議室裡已經坐了七八個人。除了他認識的徐主任和司法局陳局長，還有法院的常院長、檢察院的孫副檢察長、公安局楊政委、政法委吳書記。另外兩男一女是從省城來的，其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格外顯眼。
莫少晟心裡一沉：這麼多領導關注婉兒的案子，看來這案子不簡單。
眾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沒人特別留意他。徐主任示意他坐到旁邊，低聲向他介紹：“那位白頭髮的是省法學會副會長、兼法制委員會會長茅也思。中等身材、微胖、膚色偏黑的那位，是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的伍副主任。旁邊那位女同志是省裡的公职律师，姜律師。”
吳書記開口說道：“茅會長和伍副主任都是大忙人，這次能在百忙之中關注我們清明縣的案子，是我們的榮幸。剛才楊政委已經介紹了案件的基本情況，我們這兩天就會把材料整理好。三位領導不如趁這機會，在我們縣裡走走看看，我們這兒還是有幾個不錯的景點的……”
“玩的事，以後再說。”白髮的茅會長笑著擺擺手，“我現在算是閒人一個，主要是伍副主任忙。”
伍副主任神情嚴肅，接口道：“應該說，這個案子表面上看很普通，但為什麼會引起省裡領導的關注？是因為你們上報、上網的材料，讓省委領導注意到了問題的關鍵不在案件本身，而在它的性質。那個女子傷害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基層組織的負責人。她和村支書之間，到底是私人恩怨，還是對基層治理的不滿？如果是因私怨而雇兇殺人，那就是一般的刑事案件；但如果是由基層矛盾引發、進而帶有政治影響的事件，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茅會長和我這次來，就是想深入瞭解背後的深層原因。”
莫少晟聽得眼睛一亮，心想：他們上網公開案情，本是想施壓，沒想到反而引起了上面的注意。這些領導的看法似乎對婉兒有利，說不定案子會有轉機。
徐主任卻顯得有些緊張，會議室裡空調溫度開得低，他額頭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吳書記接著說：“楊政委剛才已經介紹了情況，我再補充幾句：這個案子由我們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偵查終結，已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受害人和被告人都聘請了律師——禧福律師事務所代理受害人並提起附帶民事诉讼，開明律師事務所則為被告人上官婉兒辯護。我們縣委會盡快整理一份全面報告，向各位領導彙報。”
茅會長點點頭：“我們這次來，主要是聽取情況、開展座談。不僅要和你們談，也要見見受害人、被告人。吳書記安排人帶路就行。”
吳書記勉強擠出笑容：“我們當然聽茅會長和伍副主任的安排。只是……您們這麼高級別的領導，親自去監獄見被告，恐怕不太方便吧？”
茅會長笑了笑：“伍副主任是律師出身，有律師資格證。姜律師也是提供法律援助的公职律师，程序上沒有問題。”
吳書記神色略顯不自然：“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這些工作交給我們來做就好。您和伍副主任都是省裡領導，何必親自去監獄見嫌疑人？不如這樣，讓楊政委安排人把她押到公安局來問話。”
伍副主任搖頭說：“這不符合司法程序。這樣吧，你們陪茅會長，這兩天我和姜律師去走訪、座談。”
茅會長表示同意：“那就辛苦你了，你是清明縣人，熟悉情況。”
吳書記補充道：“伍副主任不僅是清明縣人，和寧書記……就是被傷害的那位，還是同鄉。”
伍副主任語氣平靜：“是啊，我讀初中時就聽過寧書記的大名。那就這樣安排吧，你們陪茅會長，我和姜律師……還有被告的這位律師……”
徐主任連忙介紹：“他姓莫，‘莫須有’的莫。”
伍副主任聽了哈哈大笑：“這姓氏有意思。莫須有——在當今中國，律師可得依法辯護啊，不能為‘莫須有’的事情辯護。”
這話意味深長，眾人都笑了起來。莫少晟也只好尷尬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