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网上看见老友铁流的女儿黄晓蘅给胡锦涛主席的一封信, 真使我心潮起伏, 思绪万千……
那是1990 年北京亚运会刚开过不久, 我应老友铁流夫妇之邀去北京拜望阔别多年的老友。开门迎接我的是铁流的夫人任蘅芳老师和一个七、八岁的天真活泼的女孩, 那就是黄晓蘅. 当我问她\" 你这名字是谁取的\"? 她用流利的普通话回答我说\" 是我爸爸取的. 我爸爸是作家, 笔名叫晓枫, 我妈妈任蘅芳是语文老师, 所以我叫晓蘅\". 我便故意\" 刁难\" 她说\" 什么叫笔名\"? 谁知她说\" 哎呀, 叔叔, 笔名您都不懂呀? 笔名就是写文章时用的假名字呗\" 。引得满屋人哄堂大笑。任老师连忙说\" 叔叔是故意考考你, 严叔叔都是写文章的人, 能不懂笔名吗\"? 那时小姑娘留给我的印象是天真,活泼,聪明,可爱。不经意间,十七年就从我们身边溜走了。
当我这次看到她不是用笔名而是用真名写成的给胡主席的那封信时,黄晓蘅不但已是在美国持有绿卡,且学有所成的高级知识份子,而且信写得那样的言之成理,持之有故,情理动人,表达得当,真不愧是老作家,老教师的女儿。尤其令人感动的是她的文章更体现出了在大洋彼岸民主国度里,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人,对于民主,法治,自由,人权十分正确,非常清楚的认知,表达出了一种强烈的公民意识与责任感。这比之于今天我们那些只知金钱玩乐的\"嘻皮士\"或被 \" 狼奶\" 灌昏了头的\" 左愤青\", 黄晓蘅无异于鹤立鸡群, 不得不为老友铁流感到高兴和骄傲.
\" 人家生子愿聪明\", 这本乃人之常情. 特别是我们这些在上世纪饱经忧患的过来人, 我们遭受那么多的不幸, 不就是为了中国光明前途和下一代生活得更健康、幸福吗? 我承认今天的中国确实比毛泽东暴政年代有了长足的进步. 铁流的心和我是相通的. 我们之所以要把当年受过的苦难告诉下一代, 并不是要反对共产党, 恰恰相反, 是希望中共能继续向着民主宪政的方向前进, 而倒退是没有出路的. 列宁不是也说过\"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吗?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说出过去我们亲历过的历史的真实呢? 一个只喜欢粉饰, 缺乏反思精神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 而别人谈出真相乃至提出一些批评, 正好表明了对中共执政党和政府的信任和抱有很大的希望. 执政者不但应有广阔的胸襟, 和宽容的雅量, 更应有\" 闻过则喜\" 的精神来处理好相应的问题. 因此我认为通州区个别地方官员对铁流的骚扰, 如果一切情况正如黄晓蘅所说的那样, 那么他们的行为, 肯定是不代表中央的意图, 而且是违背胡温新政一再强调的以人为本, 构建和谐社会的宗旨的. 黄晓蘅作为铁流的女儿, 敢于对此提出批评, 而且直达国家最高领导人, 确实体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清醒和后生可畏的精神。
我之所以这样讲 , 是因为在我的周围亲友中, 以及在我的亲人中, 能有这样清醒和勇气的人是不多见的. 我在上世纪一九五七年, 也被诬为右派, 而且外加\" 反革命\". 而且至今不予改正平反, 当然更谈不上什么赔偿, 甚至每月都只有不到四百元的\" 就业员生活费\". 因此我也写了一些文章在海外发表, 说出自已的遭遇. 为此被\" 有关人员\" 请去\" 喝茶\". 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们, 我只是讲出过去历史的真实, 并无意反对胡温新政。同时卖文, 卖画自古以来都是一介书生的求生活之道. 在这物价飞升, 米珠薪桂的今日, 我那点可怜的生活费无法养活自己和老伴. 卖文求生, 哪朝哪代也不禁止.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上也明文规定公民有进行文学、艺术创作的自由, 并有< 著作权法>, 明文保障作者获得稿酬的权利. 但是在我的亲人儿女中, 没有一个象黄晓蘅那么清醒, 勇敢的人。相反, 一个个都吓得不了, 叫我\" 千万别去惹政府, 那可不得了\" !我真不明白一个公民合法, 合理的行为, 怎么能叫\" 惹政府\"? 我的另一位右派朋友也是投了几篇\" 外稿\", 他单位的领导来\" 关心\" 过问一下, 其实人家至少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 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事后他的夫人吓得几乎要哭了, 喊着说\" 老头子呀, 我陪你当了几十年右派家属, 你未必还想要弄我们一家人去吃二遍苦, 受二茬罪吗? 我究竟还欠你好多啊\" !------ 中国人啊, 什么时候才能有完整、清醒的公民意识? !
看到黄晓蘅那既谦卑有礼 , 又义正词严的文章, 回想起1990 年我在北京见到她时, 如果说那时的晓蘅是\" 小荷才露尖尖角\" 的\" 丑小鸭\", 那么到而今, 已是\" 映日荷花别样红\" 的\" 白天鹅\" 了!
我为老朋友高兴!希望中国有更多这样的年轻人!
2007 年10 月10 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