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 孔捷生)
五十年前之1966是红羊劫凶岁。南宋时有谶纬学家呈上《丙丁龟鉴》,指出每逢丙午、丁未之年社稷必有灾祸。汉高祖刘邦驾崩、吕后专权;赵飞燕封后、王莽封侯;桓帝崩、灵帝继位而东汉亡;甘露寺之变;靖康之耻……均为红羊劫凶年。文革岁值丙午,次年是丁未,遂有十年浩劫。
按说红羊劫每逢六十年才会出现一次,下次应在2026年,然而历史的脚步似乎等不及了。按毛泽东的说法要「七八年再来一次」,但文革被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所彻底否定,所以有政治运动癖的遗少们赋闲太久了,猴年伊始久违的革命鼓点就益发急促起来。这令人想起毛诗「金猴奋起千钧棒」、「只缘妖雾又重来」之句,正是红羊未至,金猴已来!
其实自从习近平重启尘封的「一小撮反动知识分子」词语,就有不祥之感。胡耀邦当年在回覆毛左诗人臧克家的信里指出,「改造世界观」的造句成了打击知识分子的工具,再也不能用了。连「改造世界观」都弃用,遑论「反动知识分子」?但习朝剑及履及,中国社科院院长王光伟提出「阶级斗争不灭论」,曾令知识界哗然,谁知这是奉旨文章。习更通过《辽宁日报》向全国高校发公开信,斥责教师「抹黑中国」,这和当年上海《文汇报》发表姚文元的《评〈海瑞罢官〉》从而吹响文革号角的做法极为相似。却想不到南开大学校长挺身而出,批评这种做法已经嗅出了1957和1966年的味道,于是革命派们暂且息兵。
批斗异己 大兴个人崇拜
接下来是扫荡网络大V,习指示「管得住就是硬道理」,即只问成果不问手段,于是首创上央视出镜低头认罪,之后高瑜等均照此办理,即敲断你的脊梁骨,从精神上让你屈辱下跪,一如文革之戴高帽黑派的群众斗争会。
新出台的「不许妄议」和「绝对忠诚」,被拿来祭旗的先有演员孙海英,继有任志强和为他辩护的中央党校教授蔡霞。从北到南的党网和水军对他们的谩骂,诸如「丧失党性甚至人性」、「危及国家政治安全」、「我不愿称任志强『同志』」、「八千万党员的耻辱」、「资本翻天派」、「本性暴露无遗」……这与文革何其相似乃尔!
同样是视察央视,朱镕基总理在1998年给中央电视台的题词是「舆论监督,群众喉舌,政府镜鉴,改革尖兵」。当时就有宣传口的人小心提示朱镕基,群众喉舌是否党的喉舌笔误,朱回答说他已经想了足足一晚,不是笔误。而现在习近平的「媒体姓党」,据铺天盖地表忠文章说,习核心已解决了党性和人民性的位置问题,一如他此前解决了党大还是法大的问题。还有举国大兴习大大彭麻麻的肉麻颂歌,只有文革疯狂的个人崇拜庶几近之!
有此时代氛围,今年两会除了阿谀便是鸦雀无声。相信先前的南开大学校长在「不许妄议」敕令之下,也临深履薄不敢多言了。难怪作家王朔写道:「先帝爷留下的烂摊子,第二代治理者的办法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虽然去不了病根儿,但起码能减轻症状,让你自以为治好了。第三代是头疼医脸,脚疼也医脸,对他们来说,治不治好不要紧,面子最重要。这一代就邪乎了,头疼堵嘴,脚疼也堵嘴,只要不喊出来疼,就算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