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怀念过去究竟怀念什么?
人民领袖人民爱,人民领袖爱人民,原本是很熟悉的一句政治意味很浓的话,但从中国人嘴里说出来,你会觉得像是说着玩儿,或者就是发自肺腑,这不是西方国家能比得了的。
凡一伟人,往往都有不少“伟大之处”,这里只说中国特指的“伟大领袖”。伟大领袖的“最伟大”之处就是,江山是他领着人打下来的,他却大度地说是“人民的江山”。
于是这个国家也就有了人民军队、人民警察、人民公安、人民检察院、人民法院、人民医院、人民邮电、人民教师、人民日报、人民公仆,江山理当就是“人民的江山”。
人民是一切,一切自然也就是人民。
有史为证:人民喊他万岁,他喊人民万岁。他说一切都是人民的,他自然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他只要人民,有人民就够了。于是他统治下的人民很感动,说一切都归功于他,没有他,就没有人民。于是人民与伟大领袖合而为一。他不单是“新中国”的缔造者,仿佛还是生活在新中国里那些人的“缔造者”。你不要以为说不通。肯定能通。
1949年后,党成了母亲,有歌为证:“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
五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学生,狗屁不懂,尤爱这首音符,那时候一吹笛子,就会吹这个曲子。夏天晚饭后,在户外,躺在竹竿编织的床上还是吹这个曲子。
记得很清楚,当年正值文革开始头两年,很疯狂,根本不讲什么人道、人权。小院里有户人家,老两口双双“牛鬼蛇神”。那晚,男牛鬼蛇神正与院里大人(也包括我的父母)讲他们家白天怎么受到街道来人抄家的事,听我又在吹,就一时忘了自己身份(地主分子在那年代是低于我们这些好成份人家一等的,不敢阻止我们做什么),很生气地要我不要吹了。
自己当时还是个孩子,虽不高兴,但也没了吹的兴致。半个多世纪后想起,心里很难受,让我在这里向早已逝去的那位地主分子道声歉:对不起!李二爷(他比我父亲还年长,我们都称他“李二爷”),请原谅我这个当年不懂事的孩子。现在想得出,当年你是多么心焦哦。
领袖是父亲,也有佐证:早在延安时期,胡乔木就有诗作:“生在英雄的时代,站在人民的旗下,毛泽东的双手/抚育我们长大”(韦君宜《思痛录·增订纪念版》第294页)。
有史可查,咱领袖把斯大林比作父亲。后来郭沫若把自己的领袖也比作父亲。直至文革时代,亿万人民天天唱:“天大地大没有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没有毛主席亲。”还有,“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等等等等。自然而然,一点不显突兀,仿佛一切顺理成章,且党像母亲,领袖像父亲。如果你生活在那个年代,甚至还觉得有几分“美好”哩。
这大概就是现在为什么有些人还在怀念那个时代的缘故吧。
2021.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