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拼音之父、内地传奇学者周有光,01/14/2017凌晨 4时在北京协和医院去世,终年111岁。各界为这位经历了晚清、北洋、民国和共产四个政权的国宝级老人离世纷表哀悼。周曾是中共的追随者,但晚年变批共者。他曾在接受《苹果》专访时,疾呼中国必须告别专制,走民主之路。(苹果日报)
一直有个感觉,人一走,时间仿佛过得格外快:转眼“文化老人”周有光辞世五年了。
大约半个月前,有位长者跟我说,周老逝世五周年,若做有稿子,可以发给他,他找个地方发出来。我答应好,但也说了,有了新的想法,我会做的——言外之意,没有新的意思,稿子也就做不成。
一直到今天,即周老去世五周年忌日,仍没找到感觉,因此,稿子自然也没做。能说的仿佛都说了,不能说的也就没法说,周老或天堂之上或九泉之下有知,当能理解。
不过,夜间醒来,想到还是可以说几句,比如正如我题目所言,晚年的周有光,非常明白,他能做的就是道出他所知道所了解的实情,比如苏联的实情,“十月革命”的实情,列宁的实情,民国政府的实情,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当年如何看国民政府后来对新政权又是如何想的实情,直到他跟资中筠所讲出的这个国家将来的“实情”(即就算再专制两百年,还是要走上民主道路),就连他说“要从世界看中国,不要从中国看世界”,一点也不深奥,仍不过讲出实情。很遗憾,不少人不肯听他的,也就是不肯照着他说的去做。
是他说的不对吗,当然不是,答案早就有了。可成千上万的同胞就喜欢反着来:你越说得对,我越不听你的。你说我错了,对不起,我就喜欢按错的来。当年鲁迅就讽刺过:“他们重卫生,我偏吃苍蝇;他们健康,我偏生病……”猛一听,鲁迅像是在说笑话,怎么可能呢?可你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类活生生的例子还少吗?
实情,也就是真相,可大家知道,很多真相有意无意地被过滤了。尽管如此,还是可以了解不少真相。然而,那些没有也无法过滤的真相,很多人依然不肯接受。
比如,周有光在接受采访时说:“我有一次问联合国语言学会的工作人员,联合国六种工作语言,哪一种用得多?对方说这个统计结果是不保密的,但不宣传,因为有些人会不高兴。联合国的原始文件里80%用英文,15%用法文,4%用西班牙文,剩下的1%里面有俄文、阿拉伯文、中文。中文1%都不到,怎么跟英文竞争呢?”这就是真相。
比如:“过去我们宣传,抗日战争主要是我们打的;现在承认,国民党的战区大,军队多,抗日八年,坚持到底,日本向国民党投降,日本多数都是国民党消灭的;八路军是国民党的军队编号,帽徽是国民党的党徽,不是五角红星。”这就是真相。
比如:“中国政府里的重要人物本来都是没有文化的。毛善于写字作诗,但是没有现代文化。他有的是古代文化,是封建文化,所以他做皇帝了。邓小平去过法国,虽然不是留学生,但看过世界,就进了一步。”这就是真相。
比如:“我们不敢学民主,只学科学;科学还只引进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除经济学之外没有开放,许多学科非常落后。创业最难,美国工业发达,就是依靠不断培养优秀的创业者。管理是重要的生产力,今天已经成为公认的常识,发展成为许多门学科。苏联把资本家都杀光了,没有人管理,所以经济失败。”这就是真相。
比如:“中国的传统一直是亲美,所以后来共产党忽然要反美,大家都不太适应。中国一直没有反帝传统。美国一直是帮助中国的,它的门户开放的确是叫世界共同剥削中国,但是没有瓜分中国,还把青岛还回来了。可是外蒙古却被苏联拿走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苏联对中国来说本身就是最大的帝国主义。我受的教育也是美式的,我念的大学就是美国人办的,后来也在美国生活。你假如骂我迷信美国我也承认,问题是我不迷信美国,难道要我迷信苏联吗?”这就是真相。
有的不肯接受,是因为接受了就等于否定了他们的人生。比如大跃进时大办钢铁,现在看就是个笑话。周有光在接受采访时拿它举例:“改革开放以后,报纸登出来北京小学里老师问小学生,厨房里能炼出钢铁吗?小学生说不行。为什么不行?因为温度不够。” 现在想来,全国亿万民众都在那儿傻乎乎地干着一件蠢事,却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反对,何等悲哀!
还有的,对真相自觉不自觉的表示怀疑:你说的就是真相?也就是说这种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不愿意相信的,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也还是不肯相信。更有一部分人,对他们而言,一接受真相,仿佛就是世界末日,这部分人也就永远不可能接受真相。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没有办法可想的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无可奈何。在对待真相方面,面对不肯相信的人,甚至包括一些所谓高级知识分子,你一点办法也没有。相反,那些不是真相的东西,由于适合他们的胃口或早已习惯了,不管什么人,只要把它们用文字呈现出来,反而很有市场。有时你看到这种情形,会对我们这个族群感到很绝望,甚至只能想到这大概是天意,因为用别的都解释不通。
2022.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