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缶:赞《千里江山图》,且议《只此青绿》
王希孟:《千里江山图》
今年春晚的舞蹈《只此青绿》上了热搜,好奇,便特意把这个节目看了。遗憾,我并没爱上《只此青绿》,它没有给于我丰满的视觉冲击,但我却爱上了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它令我惊叹,故作诗且行文赞之。
《赞北宋王希孟》
翩翩希孟绘青峦
彩笔长绢走大川
雄阔高瞻呈英气
江山万里韵如蓝
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传承隋唐青绿山水画风,才气过人,其自信、视野、感知和观察均超过前人。精细而不繁复,厚重而不浮华,色艳而不低俗,辉煌而不喧闹,笔笔皆如行云流水,透着秀气、灵气、英气和贵气。画面布局精湛,层次,参差,近远,高低,虚实,无不体现着王希孟对北宋山水画深远、高远和平远三大审美技法的娴熟运用。
虽然其描述世俗繁华不如张择瑞的《清明上河图》,但其山水的绚丽和雄阔却略胜一筹。而元朝王振鹏的《江山揽胜图》则无论是画品还是气魄皆在其下。 正所谓“千里若能容丘壑,下笔方能汇山河”。王希孟被宋徽宗收入皇家画院,并亲授笔墨技法,其画风受皇家美学熏染乃再自然不过。如此十二米的长卷,如此青绿兼蓝的重彩,如此恢弘大气的布局,展现着大宋江山的皇家之气,祥和之气,富丽堂皇,华美激越。王希孟将此画作呈献给宋徽宗,作为对其栽培的回报,也在情理之中。
北宋除去金人犯边之忧,总体来说是国泰民安。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审美都有长足的发展,尤以诗词和绘画为最。画有诗韵,诗有画意,在自由的氛围下,盛开出艺术和文学之奇葩,至今仍然给人以审美享受。自由的创作状态,令王希孟展现出自信,开拓和宽阔了他的视野,所以才能画出如此美妙的作品,宏大的布局,精致的细节,山川的华美,自然与人文的和谐。《千里江山图》被誉为中国青绿山水画的巅峰之作乃名至实归。
《只此青绿》
至于春晚的《只此青绿》,作为文艺形式的一种探索,值得尊重。它在整台春晚节目的媚俗中,透出一股清气。此舞蹈以《千里江山图》为背景,试图将绘画语汇,转换成舞蹈语汇,所展现的艺术胸襟是开阔的。服饰简约,发式高髻,舞者清瘦,舞姿袅袅,编排别具匠心,不失为有一定鉴赏点的作品。
北宋山水追求“气韵生动”,但是,这个舞蹈符合北宋时期的审美观吗?如果将舞台背景《千里江山图》撤掉,观众还能从独立的舞姿中体验出千里青绿江山的气韵吗?很难说。舞蹈的确表现了简约、清瘦,纤巧这样一些外在特点,可这些特点却与千里江山的意境和诗意无关,反而显出编舞对《千里江山图》的理解难免肤浅了。这个舞蹈的出发点是试图表现千里江山的气魄与神韵,可是从舞台效果看,该舞更显出无病呻吟,娇柔做作,缺乏律动;既无灵气,也无尊贵;甚至死气沉沉,灰色朦朦,展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冷艳之美。
该舞的基本舞蹈语汇是:典着肚子,下腰后90度,试图以典起的肚子来形象地表达突起的山峰,虽说这是该舞的独创特色,但这哪里是“宋人风度”,在伦理严苛的宋朝,岂容妇人典着肚子,在士大夫面前翩翩起舞?此态难以视为优雅,或许这更迎合今人的口味。这与《千里江山图》的恢弘大气相去甚远。如果说这是一款宫廷舞蹈,则少了一份典雅;如果说这是一款世俗舞蹈,则少了一份生动。既不是乡绅向往的牧歌,也非村夫喜爱的欢情。这一舞蹈设计,误导人们对宋代舞蹈审美的认识。
《只此青绿》片段
在中国汉民族的音乐传统中,多用“宫调”,或“徵调”,而“徵”又可旋转为“宫”。因而不论是皇家还是民间的音乐调式都以“宫”为主要特色音,尤其是皇家音乐。宋朝肃整了律制混乱的局面,而制定了大晟律,特别严格了“宫”的音高,强调了宫调的地位。在那个年代,使用“羽调”的多为少数民族,或者只有走街串乡的贩夫走卒的叫喊才用小调。
《只此青绿》的音乐,大量使用“羽”音,可谓大胆。既失皇家风范,又缺民间特色,这与大宋应有的大汉韵律不符。《千里江山图》既然是皇家画卷,当然用“宫调”去表现。古筝作为中国传统弹拨乐器,积累了丰富的表现高山流水的技法,但是《只此青绿》的作曲者其内心显然没有借鉴这些技法的冲动,而是大量使用强烈弹拨的单音给人以听觉冲击,却令人难以得出青绿山水的音乐形象感。
总之,我不喜欢这个舞蹈,因为没有看到我所期待的艺术意境;我喜欢的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那是一份享受。但我又要感谢这个舞蹈,因为它,才让我看到了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走出媚俗,不必一定复古。现代艺术的舞台,天地大着呢。
一缶书斋,2022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