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首小圈子选举是猴子戏,选出的猴子姓甚名谁、公开的竞选纲领是甚么等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猴子选出之后会按北京的专制意旨管人。人的合理策略因此是尽量降低猴子在代理北京间接管治香港时的效率;这个效率越低,猴子对香港的破坏力就越低。由此得出反对派的合理参选及提名方略:无论胜出的猴子是谁,务必使其得票数尽量接近601。那样就可把胜出的猴子的体制内权力合法性降低到近乎零。要达此目的,反对派的选举行动便须尽量精准,协调因此而重要,而不是为了要「造王」,帮某猴子上位。

 

无权参与选举的大多数香港人很通达,因此在这次特首选举游戏里,并不在意反对派选委能够把票投给一位绝无胜出机会的民主派参选人。长毛梁国雄达不到3.8万公民提名门坎,放弃参选特首,便与此有关。事实上,长毛得到的签名仅2万个左右,比他多次在新东竞选立会议席的一区得票数都低一大截。这不表示民主派选民对他或对公民提名失却兴趣,而是反映群众更在意那300+位倾向民主的选委策略性地把提名票集中投给最有能力威胁西环力撑的林郑,从她的手上抢走最多的选委票(就算无法阻止她上台,也要尽量消减她的权力合法性)。

 

长毛不如选民通达

 

换句话说,长毛参选失败,反映民众把小圈子选举的实效看得比原则重要;这无疑与一些民主派的取态相左,却绝对无可厚非,因为选票彰显的民意,不一定是谁最应该当选,而可能是谁最不该当选;两者同样理性,而政治理论并不能判断哪一种民意更高尚。因此,「ABC」、「弃保」等策略性投票不仅无咎,有时甚至是很好的。

 

细看清楚,不少选举游戏里的初选或者二轮投票,其实都隐含要求一部份选民把票投给不是自己最称心的候选人,只不过制度化了,能把那样做的效率提高,先小人后君子,更可把阵营内部各派系之间的矛盾减到最低。毕竟,同一阵营里,「票」指控层出不穷绝对伤和气,一直以来的立会选举和这次特首小圈子选举都说明这点。

 

因此,反对派无论是以往由郑宇硕等人搞的协调,还是近年戴耀廷搞的雷动计划等,都是有意义的尝试,选民的大多数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惜结果都不太理想。原因并不是缺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民主领袖,因而未能规范各派系全部参与协调或初选、服膺机制(当权派有西环压顶,一样搞出「出走事件」,比反对派更难看,便说明这点)。真正原因,其实在当权派和反对派两大阵营里都一样:香港目前所有的政党,基本上都是列宁式的政党,即由精英建立党组织并提出一套意识形态号召群众支持而成,核心理念坚硬难变通,便是像公民党和民主党那么类似,也不可能兼容整合。

 

 

民主国家里的政党,意识形态比较松散,其性质更像初选平台和终选辅助器。美国的政党是由新兴运动、传统派系、初选平台、终选机器这四者组成。派系和运动都相对封闭、排他;平台和机器则比较定型、开放,几乎甚么人甚么主张都可以登上党内初选平台,得到足够的民意支持便可胜出,然后全权使用终选机器。例如,特朗普的贸易和移民政策就和传统中间偏右的共和党派系截然相反,彼此之间的敌意也非常强烈,却在同一个平台上争夺出线权。像香港反对派里的泛民与本土割席、左胶与右胶不共大台的情况,在美国不必也没有出现。

 

美国政党平台开放

 

由此可见,美国两大政党因为有终选阶段关键的钱和人手供初选胜者动用,各党新老参选人于是都愿意投入首阶段初选,在党的平台上与其它同党异派候选人一决雌雄,之前之后都不另起炉灶。然而,有钱和人手还不足以撑起这个体制;第三个关键因素是初选平台要有能够包容各种异端的「政治雅量」。换句话说,党内初选胜者尽管可能很极端很排他,但政党的平台和机器却十分开放包容。

 

所谓异端,通常由党内新兴运动而不是传统派系提出,如果运动因此而不为党内主流接纳,从平台上被赶出去,成为党外力量,就会出现票等矛盾。再以特朗普为例,在宗教取态方面,他并不接近共和党内最强大最保守的福音派。他不仅重婚,还在性事方面言行不检,福音派却没排挤他,因为他答应胜选的话会提名超保守的人当联邦最高法院法官;对福音派而言,那比特朗普的个人宗教观念重要得多。

 

在经济方面,特朗普更反对现存国际贸易关系,同时反对以输入外劳解决美国人力不足的问题,这些都不讨好共和党内的商界势力,但后者看重特朗普的反规管尤其是金融业方面的反规管承诺。例如,他决意推翻2008年环球金融风暴过后由奥巴马政府推动的金融业规管法(Dodd-Frank Act),并规定以后凡要通过一条新的规管法例,必须同时废止两条现存的规管法例。权衡轻重,共和党商界势力大体上还是同意特朗普走毕党内初选全程。试想,如果这两派势力都因为特朗普的一些异端邪行而排挤他,导致他脱离初选机制,则这一次大选,民主党希拉莉已经赢了。

 

香港的反对派如果要建构有效的初选机制,在财力、人力和政治雅量方面还差多远?笔者认为,人力方面,香港反对派能调动的义工数目不容小觑;自决派和本土/独派,动员能力也不能低估;但是在财力和政治雅量这两方面,香港则严重不足。初选平台对各种非常重视本身独立性的新兴运动要有吸引力,钱很重要;平台给不出这种支持,谁愿意受限制跟你一起玩?

 

本土小商户或成救兵

 

香港当权派政党有阿爷的直接间接无限量财力支持,但反对派就无此优势;便是财源比较丰厚的民主党(有教协支撑?),也绝对比不上能大派蛇斋饼糭的民建联等左派政党。反对派政党内部财力十分拮据,还有余力拿真金白银支持一个足够吸引的初选平台?不过,取得额外财力的门路还是有的,正待开发,那就是数目庞大的「本土小商户」。

 

本土小商户指那些只在香港范围内经营小生意、没有直接大陆业务的香港生意人。这些人的政治立场分布,很可能与一般民众没有很大分别,即大约六四开支持民主,甚或还因为受到红色资本挤压而更加有感。但是,他们至今没有在社运里扮演明显角色,一些左翼朋友更可能因为这些人的老板身份而讨厌、疏远他们;个别商户或行业在占运里的态度也可能影响了大家对他们整体的看法。他们不是甚么大商贾(生意做得大,少不免要跑大陆、出入中联办),但集腋可成裘。艺人何韵诗受来自中国的政治封杀,但帮助她取得场地搞表演的,却是一批小商户。见微知着,说不定小商户就是未来反对派建立具足够吸引力初选机制的重要支持者。

 

政治雅量方面,由于反对派政党运作模式带有很强的列宁党色彩:意识形态行头,「论述」清晰,排他性强,党同伐异有时到了不理性地步。不过,从去年9月立会新一届议员上任起,反对派各派立会党团有了更多良性互动。这些互动将慢慢增加,而越接近2047,社运受到来自中国北京的威胁和干预便越甚,各传统派系和各新兴运动的领导者都知道这点,因此会有更大的协作意愿。若林郑当政,机制将更快出现!

 

建构初选和协调机制困难重重,但至今都不致命;门路清楚了,等待着有心人去继续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