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仍旧继续,田懿逃避不了。与此同时,军宣队进驻了工厂,从北京到各地的革命元老几乎都落了水,成了风水轮流转,很多人要比阶级敌人的待遇更不如。应了一句俗语:“看昔日,捕鼠的猫儿雄似虎,观今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此举还带来了一个另类大民主,除了毛主席,谁也别对办案人员摆资格。
丈夫下葬十来天后,田懿被叫去了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是从厂部大楼原保卫科腾出来的一间屋子。新机构的头儿是个新面孔,姓杨,三十来岁,从部队转业来工厂不久。他对田懿的态度算不得凶狠,基本上是公事公办。他让田懿坐下,打量着已十几天没梳理过头发的田懿,似有什么疑惑。
他开口了:“你叫田懿?”
田懿冷冷地答:“是我。”
“你的家庭情况,参加工作后的经历,疑点重重。特别是,你是犯下了重大错误下放江东厂的,你适不适合继续留在革命队伍,全看你的态度和表现。给你几天时间,重写一份交代材料。写家庭情况要上溯三代,重点当然是个人经历。今天就谈这些。”
田懿走了。
第五天,田懿又被叫来了办公室,手上空空如也。不过,今天她梳拢了头发,没再让乱发遮没眼睛。她的脸消瘦得可怕,走路也显得吃力了,从来乌青的头发白了一半。
杨组长可没有上次的耐烦:“你一个字都没写,你想抗拒组织审查,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田懿不语,冷冷地望住墙壁。
杨组长又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你还留在革命队伍里,你该明白,任何人都不可以对抗组织。写个材料那么难吗?你上班就是打个照面,走人。五天了,我看你是不想写。”
田懿一动不动。
“你是不想写呢,还是不敢写?”
田懿忽道:“这样的材料,我写过很多次了,从二十几岁写起,到底要写到什么时候?”
“这是组织的事,你没有权力向组织发问。”杨组长还待说下去,一个年轻的女办事员在门口喊道,“杨组长,你老爷子看你来啦,提好多东西,在楼下等你。”
杨组长烦道:“现在送什么东西来,我忙着哩。”
女办事员笑道:“杨局长肯定是顺路,车子停在下面。”
“叫他等个十来分钟。”杨组长说罢又看住田懿,“两条路,一、回去写,可以再给你几天时间。照我说的写,家庭情况上溯三代,重点是个人经历。哪些人领导过你,你们有哪些见不得人的活动,都写上去。二、去学习班写,那就不是现在这号气氛了,有些事情由军宣队直接过问。你自己考虑吧?”
他的话才了,走廊上响开了脚步声,伴着骂骂咧咧声:“你他娘的做了好大的官,架子特大。你办案子,老子就不是办公事……”不过,来人到了门口住了口。
杨组长迎上前,接过了他父亲提的大包。
来人身穿公安服,头发后梳,红光满面,模样儿显得也就五十来岁。他换上了笑脸,小声道:“我马上要走,车子没有熄火。这些东西,是下面农场按规定送给局里的。里面有两条中华烟……”
杨组长努努嘴,示意父亲停口,转朝田懿道:“好好考虑一下,不准走啊。”
田懿却把眼光望住了来人,似乎面熟,声音也有点熟。与此同时,来人也打量起了田懿。
杨组长朝父亲道:“我送送你。”
屋里剩下田懿一人。她怎么会走呢,如今没有证明或介绍信,休想出得一座城市。另者,倘无粮票,有钱也买不到食物。但她站起了身,走向窗口,果然看见了一部绿色吉普,一个司机穿的也是公安服。
杨组长回到了屋里,道:“考虑好了吗?”
田懿道:“不写。随你们的便。”
“你想清楚啊”。杨组长瞪圆了眼睛。
田懿怒道:“我早想清楚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不是还有个什么党籍吗,不要再拿它来威胁我,讹诈我,拿去吧,快点拿去,我巴不得身上干干净净。”
“来人,”杨组长大喊。
田懿声音更大:“我恨我一次又一次瞎了眼睛,总把个鬼世界认作人世界。”
学习班设在一栋三层楼的二楼上,一楼是军宣队使用,三楼是审讯室和看守人员宿舍,一间会议室。二楼的所谓学习班,就是囚室,每间囚室放置一张或两张单人床,窗户已焊死。每层楼端部有洗漱间带卫生间。
田懿进入囚室就和衣倒在床上,楼上楼下乃至那些年轻的军宣队员,她全都不屑一顾。她仍在悲伤之中,一样想告别这个世界了,但暂且不忍心让儿子得知双亲俱亡后可能的思想走极端,认为儿子尚未成熟。
现在,田懿独处时就是昏睡,很想昏睡不醒就好。但每次昏睡上个把钟头就醒了,一醒过来就不容她不想事儿。这天照例如此。半夜时分,她再次醒来,忽地眼前浮现了白天的一幕。她想起来了,那个杨局长,不就是当年那个纠察队杨副队长。她还想起一件事,当年她去农场探视丈夫,丈夫说过有个法官酷似这个杨局长。田懿渐渐理出头绪。她猜测此人现在多半是个劳改劳教工作局的头儿或公安厅的头儿,善于见风使舵得以保全了禄位。当年他明明反水了,栾和文报的信上说他检举了张汉泉不会假。他应该是随湖南和平起义转而效力新朝的留用人员。至于他是怎么由法官又变成公安高官,田懿觉得不奇怪,新社会的公检法本来是一家子,随时可以变换马甲……不过,田懿很快就不再回首往事,没心情关注当年的杨队长,如今的杨局长的乱世沉浮。
然而,田懿没心情搭理杨局长,杨局长却起心为难田懿。
整整三个星期,没人来关照田懿。
这天下午,由于楼上审讯室正在提审一个学员,两名看守人员奉命把田懿押送去了杨组长办公室,里面已经端坐军宣队队长和杨组长,田懿明白,她的问题升级了,已经引起了军宣队的重视。
杨组长开门见山:“现在,党仍旧在挽救你。如果你继续对抗组织审查,那就不是党籍不保的问题,而是你反党、叛党,与党为敌的问题。”
田懿不语,哑了一般。
杨组长又道:“你不要以为你挺得过去,拖得过去,来个死猪不怕开心烫,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我劝你识相点,早交代,早立功。我们有的是时间奉陪,你就在学习班待下去吧。”
军宣队队长接过话:“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马上要成立革命委员会,向党献礼。如果你抗拒审查,影响了清理阶级队伍工作,就只能按有关章程对你进行处理。”
田懿仍如哑了一般。
军宣队队长再道:“其实是给你一次机会。你的问题,我们已经掌握,你没有什么资格可摆。你跟一个反革命分子从来不划清界线,在单位你来往密切的人是个右派,就凭这两点,你就属于阶级异已分子。通过这段时间的内查外调,你必须回答这几个问题。一、你参加的那支土匪队伍,是怎样被一个军阀头子收编的,这期间你屠杀过多少人民群众?二、你在朝鲜战场上跟反党头子彭德怀有过哪些见不得人的活动,当时你指挥了成千上万人马,神气得很,经常去志愿军司令部。你跟彭德怀只是工作关系吗?五九年,那么多省委委员都表态与彭德怀划清界线,就你不表态,说明了什么?三、你在苏联和东欧跑了一大圈,从没见过你写的材料上,对这些修正主义国家进行过批判,你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四、你长期在王明山这个军阀头子手下工作,五九年他还包庇了你,让你只是降级,保留了党籍,他的三反罪行很多,你不会不知道一点,为什么不揭发?”
田懿仍旧不开口。那些时尚话语,她不愿听,心里只想儿子,想象着韩宝生给儿子分配了什么工作。她给韩宝生的信上,明白告知老战友,千万莫让儿子进机关,热衷于唱高调。
屋子里桌上响起了重重的巴掌声,田懿方始眼睛转动。军宣队队长不见了,杨组长很鄙夷地怒视着她。田懿以为杨组长要动粗,但杨组长只是手指她的脸,恶狠狠道:“你把儿子藏到哪里去了,说。”
田懿一下子揪紧了心,脱口而出:“我的事情,与我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杨组长冷笑道。“你的家庭够肮脏了。你的爹,并不是个好东西。国民党军队为什么给你家无偿盖房子,就是铁证。你敢说不是这样?你的儿子,不是你生的,是你抱养的。你为什么不去抱养一个贫下中农的孩子,非要抱养一个国民党反动军官的儿子,你和那个反革命分子安的什么心?这是你们的阶级本性,难道不是这样?现在,你把这个反革命小崽子藏起来,想叫他以后对共产党反攻倒算吗?”
田懿呼起了粗气,紧盯杨组长。但是一会儿后,她眼角涌出一滴泪水,竟哀求道:“我的经历,我可以再写一次,请你们给我几天时间。我的家庭情况,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我爹,真正是个很好的人,人都走了快半个世纪,何苦还去糟塌他?我有个亲生儿子,才两岁就被日本人飞机打死了,我又不能生育了,只能抱养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几个月就没有了爹娘,从小就逗我喜欢。什么国民党,什么阶级本性,那阵子他还在吃奶,扯得上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儿子跟我十几年,天天喊妈,这么深的感情叫我怎么丢得开?所以,请你们不要把什么事都扯在一起。不要伤害我的儿子,要整就只管整我。”
杨组长口气软了点:“先把军代表要求的几条写出来,写清楚,抓紧时间。”
田懿开始了写材料,三天就把材料写了出来。那些事情并不复杂,却被军宣队队长弄得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只能照实写。她甚至理解军宣队队长和杨组长,他们未曾经历那段血与火岁月,只根据被严重扭曲的官样文章和宣传口号想当然,无知不是无耻。她盼着能交差,杨组长也能交差,不再用儿子的去向问题来敲诈她。她不能让儿子的事影响到韩宝生。
隔壁新关进来一个女犯,也转移了田懿一点点眼光。新学员便是那个组织部女干事,她的靠山早就倒了,她又矢口否认与靠山有过男女关系,害怕承认了会过不了老公那一关。现在,她和田懿偶尔在卫生间打照面时,脸色很羞愧。田懿相信杨组长的凶狠也会是暂时的,对他们的恨意便消了点儿。
可是田懿如实写的材料与军宣队要求的材料是两回事。
田懿写的材料上午被杨组长取去,下午就退了回来。
“重写。”杨组长厉声道,“军宣队看了一半就不看了,你一点新的认识都没有,糊弄谁?”
田懿忙道:“可也不能瞎编啊。”
“别废话了。我们干脆一点,你要么认真写,积极检举、揭发,立功赎罪。要么别交待了,反正我们掌握了你的情况。有些新情况,例如你把儿子藏什么地方去了,别以为我们查不出来。你怎么办?现在就回答。”
田懿作最后努力,再哀求:“请你们让我再想想,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行吗?”
杨组长松了口:“可以。”同时,他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他的这一笑,使田懿深为恐惧。
田懿望着囚室的天花板近乎发了呆,思维完全走向了极端,眼光仿佛穿透了一切黑暗。她得出结论,即使她把曾经的几个上级乱咬一通,这个杨组长仍不会放过她。她认定杨组长非要在张楚楚的去向上做文章,不仅仅是简单的以此来要挾她。她相信杨组长有能力查出儿子的去向,下一步就是把韩宝生牵扯进来。轻则把儿子赶出部队,重则让韩宝生下不了台。杨组长这么干,十有八九是杨局长的主意。那个当年被她甩出丈把远的角色,肯定认出了她,从杨组长口里获知了她现在的情况,要报复她。
田懿的嘴角流出了血,那是紧咬牙关咬破了舌头流出的血。她动了杀心。谁要把她的儿子逼得无路可走,她就同谁拼命。什么后果,她连想都不想了,其实她的眼睛里,实际看见张汉泉遗体就惟有仇恨。儿子是她的半条命,丈夫是他的半个魂。
田懿有一着杀招,便是徒手劈颈。实施这一招有几个条件,一是须趁对方不备,二是对方气血运行的时间选择,三是看准穴位后聚全力方能一击致命。现在她最无把握的是年岁已高,年复一年的心灵创伤常使她茶饭不思,睡眠不足,体力由此大大下降,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况且她毕生未曾尝试过她爹教授的此杀招,她只是再无徒手拼命的其他手段了。
田懿又写起了交待材料。写这号材料,她原先的标题大多是,“我参加革命后的工作经历,(附:我的家庭基本情况)”,今次的标题赫然醒目,“坚决与反党头子刘少奇、邓小平之流作斗争。”全是时尚口号,就是没有具体内容。
田懿静候杨组长来提问。
这天下午约四时,杨组长进了田懿囚室。他此来不是提审,只是来取材料,开门的看守便在门口等着他。
“写出来了吗?”
田懿很恭敬地用双手把那一页纸递上前。
杨组长接过材料,就势坐在一张靠背木椅上。这把木椅子是给学习班成员写材料坐的,为防万一,椅子脚与桌子脚用铁链子拴在了一起。他看了几眼,抬头看两眼田懿,又看起了材料,再抬起头,眼现狐疑。
“没写具体内容啊?”
“时间久了,我在回忆。”
“这样写不行,得有具体内容。时间啦,地点啦,当时什么人在场,等等,得写清楚。”
“我拿不准,有些揭发内容事关重大,可不可以写?另外很多内容是机密,一般人不知道。”
“怎么不能揭发,”杨组长语气非常肯定。“你这叫将功赎罪,你只管写,我们会保护你。”
田懿凑近了杨组长,忽见门口的看守正望着她,忙道:“行,我照你的要求写,认真写”。
杨组长把那页纸丢在桌上,站起身道:“抓紧”。
第二天也是这时候,杨组长又来了,身后跟着军宣队队长。开门的看守一见架势就知道了不会是三五分钟,走到一边去了。
杨组长问:“写出来了吗?”
田懿忙答:“请再宽限一两天,实在年岁久了,又要回忆准确,所以……”
“你不会是玩我们吧?”
军宣队队长接话:“关于刘贼刘少奇的材料,一定要在这两天内写出来。其他材料,可以考虑让你回家去慢慢写。听清楚了吗?”
田懿直点头。
军宣队队长面向杨组长,说:“辛苦你两天,守着她写。今晚上开始。”
“保证完成任务。”杨组长大声道,他听话听音,虽猜不出军宣队急要材料的目的,但听得出来军宣队队长没了耐心。原来,伟大领袖要给他曾经的接班人定性定罪,北京的专案组急需各地呈送不利于刘少奇的材料。
田懿求之不得,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把握机会。这天晚餐,她居然吃下了二两米饭和半碗菜。
晚八时不到,杨组长就来了,他先吩咐看守去拿纸和笔,再喝令田懿:“准备工作”。
田懿坐在桌子边,每写上几个字,便眼望窗外,作回忆思索状,杨组长就坐在床边上,相距也就两米来远。看守时而走来门口看上两眼,渐渐来的次数少了,时间短了。
杨组长不停地吸烟,不时扫一眼拿着笔似写非写的田懿,很恼怒的样儿,但隐忍着没发作。时间过去了不少于两个钟头,他疲倦了,打起了呵欠。
看守再一次出现在门外,但很快就走了。听着渐远的脚步声,田懿站起身。
杨组长警惕地仰起脸。
田懿忙把一张纸递上前,大标题就醒目,“我知道的原二野政委,党内第二号走资派邓小平的几件事”。杨组长当然知道邓小平大名,却不识此公历史,尤其不识此公如何具体领导反右的。他看了几眼,不满道:“怎么又是只有标题,没有内容。”但他的眼睛仍停在纸上,一只手去拿烟盒。就在这时,已运足气的田懿,手掌朝他的后颈项猛地劈了下去。
杨组长口里轻轻地啊了一声,身子朝一边歪去,倒在了地上,四肢齐抽慉。与此同时,田懿也瘫坐地上了,喘着粗气。突然,她笑了,又哭了,再又笑。哭声、笑声,皆如鬼嚎。她疯了。
疯子的歇斯底里迅速召来了看守,紧接着,又有几个看守和军宣队员冲进了房间,先前的看守明白自己会要因失职被追责,怒从心头来,对疯子就是拳打脚踢,其他人则忙着把杨组长送医院。军宣队队长也赶了来,马上命令手下:“报公安局”。
公安局来了三个人,先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分子故意杀人,约半个钟头后改变了主意。他们相信这个杀人犯是真正疯了,建议暂且关在学习班,由工厂送往精神病院。如果杀人犯不全是真疯,再予以逮捕。他们这样做,很明显地是因为抓了个疯子并立不了功,反倒费神。
翌日,从医院传出消息,杨组长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体质强,更亏了杀人犯因体力不够使得那一掌不足以致命。不过,杨组长极可能也将留下终身缺陷,一辈子都将偏着脸生活。军宣队和医院决定,送伤者去上海治疗,希望能完全治愈伤者受到重创的后颈骨,因为颈骨连着脑部神经。
田懿完全失去了神智,看守丢碗饭在她面前,她就手抓着吃,不给她饭,她就坐在地上,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偶尔开口,就是两个字:“楚儿。”
军宣队不再怀疑田懿装疯后,把这个包袱甩给了新成立的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的实权仍操在重新启用的老干部手里,本来要送疯子去精神病医院,但如今一切都乱套了,那里已不收治疯病人。也许惺惺相惜的情感起了一点作用,此外革命委员会里的造反派对田懿很少恶感,便都同意释放田懿回家。他们查询了疯子在厂里的所有人脉,最终把护理疯子的任务交给了陶岚,说明了是半护理,出了任何事不由陶岚负责,每月从疯子的工资里抽出十五元钱作为护理费。另者,革命委员会答应出面,让公安局宽大处理丽丽,前提是丽丽只能是资产阶级思想严重,没有明显的反动言论。
是陶岚把田懿领回家的。田懿已经不识得陶岚,却又很听陶岚的话。陶岚叫她吃饭,她说,“好,我吃饭。”陶岚叫她睡觉,她说,“好,我睡觉。”
天气好一点时,每当黄昏,疯子就会从生活区走到镇上,再从镇上回到生活区,每走上一小段路,她就会念叨着那两个字“楚儿”。路过那块葬着张汉泉的草地时,她会停住步茫然四顾一下。对此,陶岚理解为条件反射。
从此,生活区的人皆知疯子的出行时间和路线,每每听着疯子念叨着楚儿,偶尔也有人会触动挽惜情和怜悯心,多数议论是:
“也可怜哩。”
“听说她指挥过几千人马打过仗,做过副省长,本来还可以进北京.......”
“她吃亏就在于她没有跟一个反革命分子划清界线,五九年太不识时务.......”
“活该。谁要她不自量力,一根筋……”
共产党的“九大”召开后不久,一天,疯子失踪了。自此,生活区很多人反倒感觉生活中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