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李友兰第一次见到东郭先生,是在棉纺总厂的职工宿舍,那时候老先生已经六、七十岁了,随乔老三的父亲乔志德进了城,住进了棉纺总厂分给他们家的房子。乔志德是棉纺总厂的劳资科的副科长。
那一年是1961年,在工作组的督导下,楝树大队贫下中农协会经过复查,认定东郭先生是漏划富农,报县革委会批准,决定撤销老先生上中农成分,划为富农。老先生的九亩土地早在十年前就充了公,只剩下三间瓦房、两间厢房和一间柴房。富农是管制分子,是不配拥有财产的,于是社里的贫下中农把他的房子拆分了,只给老先生留下了那间柴房,衣柜也被村西的刘老五搬走,衣服散落一地,架子床分给了村东的花狗,书柜分给了以前的佃户李家四老倌,四老倌搬回家后将书柜改成了橱柜,用来放油、盐、酱、醋,桌椅板凳全部拿到了大队学校,留下来属于老先生的物品只有一个神龛、两箱衣服、三箩筐书以及少许的锅碗瓢盆。
老先生戴上了富农的帽子后,就开始受气了,只要一开会,地主富农就得站在前面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还得低头,做认罪状。开别人的批斗会,他也要站在前面陪斗。东郭奶奶一看这样不行,老先生年纪大了,让他在前面站二、三个小时,说不定那天会倒在台上起不来,于是她同老先生商量,要不你到志德那里去住,我和四丫头在家里,我们是女流人家,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乔老爷子说,我是农村户口,又不是城市户口,到了城里怎么生活?志德有志德一家人,每个月国家发给他家粮票、油票、盐票、糖票、布票、火柴票,都是有定量的,我去了不是从他们碗里抢饭吃?要不得,要不得,东郭奶奶说,这有什么要不得的,我让四丫头每个月进一次城,给你送米、送油、送糖、送盐。老先生说,那我到了志德处,大队会不会不给我分口粮?会不会不发给我油票?布票?东郭奶奶说,不会的,你是农村户口,是楝树湾的人,又不是城里人,他们不会的。来宝现在是楝树湾的支书,他不会为难我们家的。
晚上天黑了,东郭先生已经上了床,听到有人敲门,问是谁,又不说话,于是他开了门,一看是来宝。
来宝说,先生受了委屈,我也没有办法,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到志德那里去住一住,留师娘和妹妹在家,您只说身体有病,住在城里治病方便,我明天要大队张会计给您开路条和介绍信。东郭奶奶说这样太好。
来宝不能多呆,走的时候说,湾南头的孙老爷子嫌城市吵闹,不想在城里住了,已经回楝树湾三、四个月了,他原来同儿子孙家和住在一起,是城市户口,吃的是粮票,到了楝树湾后,每个月都要进城买米、买面、买油、买盐,不方便,我明天给孙老爷子说说,让家和把老爷子的那些票交给志德,我这里把先生的口粮分给孙老爷子,这样两边都方便了。不然,妹妹每个月还得往城里送粮、送油。
过了两天,东郭先生的大女婿和三女婿来了,他们是来送东郭先生了。大女婿挑了两箩筐书,三女婿挑了一箩筐书和两个衣箱,老先生左脖子上挂了一个葫芦瓢,手上拄着拐棍,他们走了两天,这两天是老先生一生中最苦、最累的两天,那一年他五十八岁,身子虽然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所以一路叫苦不迭。他第一次穿草鞋,第一次走那么长的路。以前他出门,三里五里他可以步行,说这是“安步当车”,再远一点,他就骑驴,他说这是“骑驴上灞桥”。他家的牛、驴,甚至鸡、鸭都被分了,他没有驴了,他自己快成驴了。他的那些书也差点被分——他的那些书被搜出来,堆在他的家门口,有的说这些东西生火做饭当引火好,一点就着,有的说这东西拉完屎揩屁股好,不扎肉,也不漏屎。这时支书李来宝说话了,他说有字的纸是不能揩屁股的,揩了屁股是要瞎眼睛的,眼睛就是不瞎也会成觑子眼,想拿几本书去揩屁股的人听贫协主任这么说,也就散了,老先生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楝树湾的人说,东郭先生补划为富农是有原因的,吃大锅饭那年,老先生家里私藏了粮食,后来查田,说他在土改时隐瞒了几亩田。
那是一个冬天,老先生晚上躺在床上,总感觉床铺冰凉冰凉的,垫被下面铺了两、三寸厚的谷草,还是不暖和,他问了一声老伴,老伴也说冷,问了一声四姑娘,四姑娘也说冷。白天在集体的大食堂吃饭,每人只喝了一小碗稀粥,天没黑肚子就饿了,当然冷咯。老先生起了床,准备生火取暖,家里的柴草都上交公家了,柴房里找不到一根谷草,他将床上垫的谷草扯下一大把,又找来了一个干树蔸——这种干树蔸有十多个,本来应该交到集体去的,来的人嫌上面泥巴多,没拿走,老伴和小女儿出门又拾了一些枯干的树叶,先点燃谷草,又点燃树叶,将树蔸放在火上,一会儿树蔸也燃了,噼噼啪啪的,一家人围着树蔸向火,这时他们都在想,如果现在有一个锅多好,煮一点热水喝也行,肚子里空空的,饿的猫抓一样的疼,东郭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推了推有气无力的老先生,
“老头子,我们……那个枕头……”
“枕头?枕头怎么了?”
“里面装的……是荞麦。”
东郭先生一听,眼睛亮了,他马上起床,拿过枕头,找了一块瓷片,将枕头割开,里面是黑亮亮的荞麦。用什么来煮,却成了大问题,家里的锅、碗、盆都被充了公,连锅铲、勺子、筷子都上交了,家里只有一个水缸,两个葫芦瓢,几个玻璃酒瓶,水缸太大,没法用,玻璃酒瓶,会烧炸,想来想去,家里还有一个夜壶和一个尿罐,夜壶是老先生晚上起夜用的,尿罐是东郭奶奶和小女儿用的,东郭奶奶从床边的踏板底下拿出尿罐,摸黑来到河边,把尿罐洗了又洗,舀了一罐水,先放在火上把水烧开,倒了水,算是对尿罐消毒,又放进去半罐水,将荞麦倒进去一些,把罐子煨在灰火里,她是要煮一罐子焖巴荞麦粥。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半饱的饭。他们很谨慎的收拾现场,不能让别人发现,煮饭用的尿罐还是放回原来的床踏板底下。
老先生一家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开起了小灶,到第八天被发现了,说他们私藏了粮食,老先生说是枕头里的荞麦,这个枕头都有十多年了,怎么能说是私藏呢?干部们觉得老先生说得在理,不准备深究了,但工作组的李干事不这么认为,他说即使是枕头里面的荞麦,也应该上交集体,让大家一起分享,这样才能体现集体主义精神,东郭先生有私心,要斗私批修,教育其他人。
集体仓库外面是一个大禾场,边上有一排草窖,象一排小山,批斗会在草窖下面召开,中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社员们东倒西歪地的靠在草堆上,社里的干部和李干事坐在石磙上,石磙上垫了草,坐上去又软又暖和。批斗会开始了,老先生先是站着,脖子上挂着一个尿罐。尿罐是民兵连的刁二狗挂上去的,他那年偷了东郭先生的枣子,被东郭先生骂了,一直记恨在心。支书李来宝是向着东郭先生的,他小时候在东郭先生的学馆里上过一年学,有师生之谊,他说老先生年纪大了,不能这么站着,让他坐在石磙上接受批斗吧,但不能垫草,尿罐不能取。
先是支书李来宝发言,他批评老先生不应该私藏粮食:您也是集体大家庭的成员,有福要大家一起享,不能自顾自,要好好学习,要破私立公,要想着集体,不能只想自己的小家庭,合作社是一个大家庭,家庭大了才好办大事,晚上回到家里自己开小灶的,还有没有?还真不好说,有老先生这种思想的人还有很多,都要批评。现在粮食紧张,吃不饱,但我们不能对合作社、对人民公社失去信心,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红军游击队,困难是暂时的,前途是光明的,要坚持、坚持、再坚持,要克服、克服、再克服。
工作组的李干事在小本子上记。
接着民兵排长发言,他说老先生是资产阶级,是修正主义,是帝修反,有福不同大家一起享就是封资修,我们楝树湾是一个大家庭,我们都是这个大家庭的人,干部是老子,社员是儿子,搞社会主义就是把全社的人集中在一起做事,在一起吃饭,上级要求我们,要做到行动军事化,生活集体化,作风战斗化,以后我们公社的十几个合作社要合在一起吃饭,合在一起做事,锅会越来越大,吃饭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就是社会主义,等全国的人都在一起吃饭,都在一起做事了,就实现了共产主义,到那个时候,就消灭了……消灭了……消灭了……阶级,全国只有一个农,人人都是贫农,那时候东西多,多的拿都拿不完,东西随便拿,饭随便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都有。
有人问民兵排长,共产主义什么时候实现?
民兵排长回答,快了快了,现在有困难,我们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李干事坐不住了,他打断了民兵排长的讲话:
今天开这个会,是要批斗乔东国,但批斗他不是最终目的,批斗他的最终目的是要统一思想。现在有人对我们的集体大食堂说三道四,说还不如散伙,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少。前几年搞互助组,农忙的时候人手紧张,中午各回各家吃饭,来去要时间,淘米、择菜、洗菜要时间、做饭要时间,吃完了收碗洗碗要时间,时间都浪费在吃饭上了,于是有的互助组想了一个好办法,他们张家出米,李家出油,黄家出盐,陈家出锅,刘家的媳妇负责做饭,负责把饭直接送到了田间地头,吃完了把空碗空盆挑回去,这样节省了很多时间,做农活的人还可以在田埂上休息一时半会。我们当时把这种食堂叫农忙食堂。现在我们在农忙食堂的基础上搞了集体大食堂,这是一种进步,可以把妇女从琐碎的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让她们投身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去,大大的提高了社会主义劳动生产率,我们办大食堂,广大贫下中农是拥护的,广大妇女同志是拥护的,但反对集休食堂的人也有,人还不少。
建设共产主义是你的事,是我的事,是大家的事,大家的事就要大家一起来干。前年,中央号召我们多养猪,多积肥,我们照着中央的做了,结果我们的粮食产量提高了,去年,中央要求我们认真贯彻中央农业八字方针,我们贯彻了,在“密”字上做了些文章,结果粮食增产了,现在到了农闲时节,有些人想休息休息,有这种思想的人是懒汉思想,农闲,人不能闲,我们不能停下来休息,我们要为明年的春耕生产作准备,我们要做的事很多,深翻土地就是一件大事,毛主席他老人家说,深翻土地,大有味道,宁可一亩花一百个工、几百个工也得干。所以,以后大家都要集合在一起做事,如果做完事,各回各家去吃饭,那多浪费时间,所以公共食堂是不能停的,不仅不能停,还要多办,要把食堂办在田间地头。要把现在的食堂分成三个,一个叫野外战斗随营食堂,一个叫老年食堂,还有一个叫幼儿食堂,我们在那里战斗,食堂就办在哪里,实行军事化管理,只有这样,才能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我们现在要做一件大事,就是深翻土地。
扯远了点,还是回到乔东国私自在家开伙的事,这个事性质十分严重……
队长李来宝一听,知道李干事要带头批斗乔老先生了,他打断了李干事的话:
“李干事,你刚才说要干的一件大事是深翻土地?”
“嗯,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要求的。”
“那怎么个深翻法?要翻多深。”
“越深越好,山东有些地方翻一丈的都有。”
会场的人炸开了锅,
“那不是胡搞吗?哪有翻一丈的?”
“翻一丈?那不把下面的石头都翻出来了?”
“翻一丈怎么了?翻一丈怎么了?”李干事有些生气了,“越是下面的土,越肥,这是中央在山东试点得出的经验,毛主席说了,越深越好。”
“那我们要翻多深?”一个后生怯生生地说。
“至少要翻五、六尺。我们不能落后别人太多”
一位社员说,“你挖五六尺,都挖到河沙了,那样不行。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不能照别人的搞,翻两尺足够,翻上来的土也刚好全部可以晒一晒,挖深了,翻上来的土也不能全部晒到,也是白搞。”
“不行,”李干事说:“毛主席说了,要深翻。”
“你这不是在翻土,是在翻沙。把沙翻上来,把土埋在沙的下面,你还种个鸡巴!”一位社员骂了起来。
“是啊,我们这里的水田旱田都是原来的湖滩河滩,泥土是慢慢淤积越来的,也只有四五尺厚,你挖五六尺就挖到沙了。”又一位社员说。
东郭先生虽然是批斗的对象,一听李干事这么说,也急了,他虽然没种过地,但他了解土地,他在离楝树湾二十多里的老灌塌有四、五亩地,由于是填湖填起来的,土层不厚,种粮食不行,下面的沙土长年冒水,咕咕咕的冒水,水是冷水,黄黄的,漂着一层蓝花花的油,种水稻能收回种子钱就不错了。民国三十六年,他图便宜从一个渔民手上买的,花了二十块光洋,算是把钱丢到水里了,买后很后悔,不能种,一直放在那里没管它。五二年土改时要登记土地,他问李来宝要不要登记,李来宝是他的学生,土改队的人。来宝问他,还有谁知道这事,东郭先生说没有人知道,来宝说不要登记了。
社员们刚才还东倒西歪的躺着,现在都坐直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队长一看情况不对,连忙给李干事解围,
“大家静一静,翻田翻多深,不是今天讨论的事,李干事到我们楝树湾时间不长,对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我们下来再找一个时间讨论深翻土地的事吧。我这里有一个事要通知大家,隔壁县的云山镇在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大兵团作战,需要我们去支援,镇上让我们派二十个人去,想去的到我这里报名。”
“能吃饱吗?能吃饱我报一个名。”
“有饭吃我也报一个。”
“算我一个。”
刁二狗本来想在会上好好羞辱一下东郭先生的,一看会议走了岔,他大声说:“还批不批斗乔东国破坏集体食堂了?”
“批斗个屁!集体食堂能让他一家人吃饱,他晚上回去会自己煮?”说话的是东郭先后的一个本家侄儿,批斗东郭先生,楝树湾姓乔的心里都不爽。
“是啊,你不让别人吃饱,别人自己想办法填一下肚子还犯了法?在哪里也说不过去嘛。”乔老爷子的又一个侄儿发言。
刁二狗一看情况不对,不再吱声了。
这时有人对李来宝说:“队长,听说公社要给我们拨一些粮食,这粮食什么时候拨呀?”
“你问我,我问谁?”李来宝一边回答,一边把眼珠转向李干事。
“我说李干事,社里让我们修水沟,我们干了,社里让我们挑河堤,我们干了,社里让我们修公路,我们干了,社里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做了,可这饭,社里也应该让我们吃饱啊,不吃饱,我们怎么干活?”
“是啊,解放前我们在别人家做长工,也没饿过肚子呀。”
“一天两小碗粥,尿一拉就没了,我们哪有力气做事。”
“地里的菜都挖光了,树叶也摘没了,再不弄点粮食会饿死人的。”
 “我现在只想喝半碗粥……
“我只要半个红苕。有半个玉苞也行。”
李干事一看批斗会变成了牢骚会,马上大声说,静一静,静一静,现在是批斗会,要批斗乔东国,大家不要在下面开小会了,大家要发言。
会场安静了,但没有人发言,
“我都没力气说话了,发什么言。”
“李干事你听,我的肚子在咕咕叫呢,它在发言。”
十多分钟过去了,再没有人发言,队长看了看李干事,李干事没说话,队长宣布散会。
老先生一听散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作了最坏的打算,想不到批斗会这么快就结束了,他一激动,身子歪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尿罐绑的不紧,掉了下来,正好掉到石磙上,破成了三块。
这可害了东郭奶奶,没了尿罐,东郭奶奶晚上起夜要到外面屋檐下解决,天黑,没看清脚下有块碎砖,一脚踩溜了,把脚崴了,半个月下不了床,脚肿得像个馒头。 
东郭先生也因为坐在石磙上,屁股下面不让垫草,凉了屁股,感冒了,咳嗽了半个月。
楝树湾发生的尿罐煨粥事件引起了工作组的重视,警惕性高的李干事觉得这个东郭先生值得怀疑,李干事问李来宝,这个乔老头是什么成分,李来宝说他是中农,李干事不相信,后来他得知这个乔老头是乔志德的父亲时,李干事决定要好好查查。他是县委组织部的干事,三年前,有一个叫乔志德的从部队被服厂转到地方工作,军管会的人讲,这个人历史没有查清,出于保密的原因,不适宜继续留在部队工厂工作,特转到地方,鉴于此人是原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计政学院会计专业毕业,业务能力较强,建议安排在劳资、统计或会计部门工作,保留行政17级级别,享受区营级待遇。半年后,李干事回到县委组织部,开始查东郭先生的档案,结果发现东郭先生在隔壁公社的乡下还有四五亩田——土改查田时,一直找不到主。于是县里发了一个公文,取消了东郭先生中农资格,给他戴上了富农的帽子。
有人说,东郭先生还是比较幸运的,要是放在五二年土改时划成了富农,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李坐堂这么好一个人都被枪毙了,东郭先生不被枪毙,也要吃几年牢饭。
老先生自从补划成富农后,在楝树湾不好呆了,他的当了支部书记的学生李来宝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进城,同儿子乔志德住一起。
乔老先生到达昌江棉纺厂那年,李友兰十岁,在她的印象中,老先生一年四季穿一件灰色的长衫,戴一副铜边的老花镜,两片镜片圆圆的,在太阳下面一闪一闪,走路时拄一根黑漆漆的拐棍,迈开八字步,拐棍把水泥路面敲的嘣嘣的响,闲暇时把一本线装书卷成筒状,握在手上,一边自上而下的看,一边摇头晃脑,嘴里有腔有调。这个时候,小孩子们会说,快来看,快来看,四眼老头又开始摇头唱书了。如果这话被乔老大、乔老二、乔老三听到,那就麻烦了,他们会揪住你的两只耳朵,使劲往两边拉,或将两个拇指插入你嘴巴的两边,往两边撕,或用左手掌把住你的额头,将右手的食指弯成钩状使劲敲击你的额头,边敲边说,“叫你嚼舌头!叫你嚼舌头!还嚼不嚼?”小时候的李友兰就被乔老三敲过额头,乔老三娶了李友兰后,乔老三就惨了,经常被李友兰敲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