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晚上,国棉总厂宿舍区,人头攒动,大家群情激昂,异常愤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准备第二天的行动。姚古和阿菲却比较冷静,他俩穿行在人群中,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看有没有不怀好意和试图捣乱的人,姚古发现一个人猴精古怪的,有些面熟,过去一看,原来是猴哥董国权,另一个他不认识,姚古快步走了过去,拍了一下猴哥的肩膀,猴哥也认出了他,两人相见,十分兴奋。姚古说找一个地方坐着说话,于是三人来到一个小茶馆,姚古要了三杯铁观音,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呡了一口茶,问道:“出来多久了?出来之前也不让彭管教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今天晚上要不是我眼尖看到,还以为你没出来呢。”
猴哥告诉他出来一个星期了,法院走简易程序弄了个判二缓三,他没上诉,出来没地方去,就到了张黑娃处找一口饭吃,他指着他的同伴给姚古介绍道:“他叫施平,我新认识的哥们,义气。”
姚古对施平点了点头,施平也笑着点了头。
“你们这里是怎么了?那么多人要干吗呀?”猴哥问。
姚古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许多: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啊,” 姚古气愤地讲了讲国棉总厂转制时孙永昌侵吞国有资产,国棉总厂的下岗员工这么多年来一直维权没人理睬,一个月前到市委请愿被抓了二十多人,后来人放回来了,这次又有十多人到北京上访被抓遣返,将他们其中的四个人关到了精神病院。
“这他妈的还有王法没有?”施平气得站了起来,“猴哥,老子不干了!要干你自己干去,老子挣不了这黑心钱!”
猴哥用手按了按施平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猴哥告诉姚古,他们是受张黑娃的派遣,来到这里摸情况的。张黑娃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知不知道这张黑娃收了谁的钱?”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猴哥说。
“给钱的好像是永昌公司的人”施平说。
“哦,”姚古想了想:“我明白了,洪老头的儿子骑摩托车撞了人挨打,要拆李师傅房子,都是张黑娃干的?”
“是张黑娃让我干的,”施平说:“张黑娃说,洪老头的儿子不是个好鸟,抢了他一个弟兄的女朋友,要我好好收拾收拾。李师傅的儿子是一伙的,也要一同收拾。”
“你知道张黑娃为什么让你收拾他们吗?”
“这我哪知道?”
“洪老头和张师傅是到市委大院请愿的领头人,对洪老头和张师傅下手,是在吓唬其他的人。”
“狗日的张黑娃,敢骗老子,老子明天见到他铲他两耳屎!”
“施兄弟不要激动,张黑娃也不一定了解真实情况,不能怪他。” 姚古说,“我了解张黑娃,他虽然在昌江名声不好,但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以前偷鸡摸狗落下的坏名声。”
“姚古兄是一个重义气的哥们,”猴哥对施平说:“今天能遇上姚兄是兄弟们有缘分,这样吧,姚兄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姚兄朋友的事,也是我们的事,咱们弟兄不干这生孩子不长屁眼的事了。”
“这事你们还得干,并且还要干好。” 姚古说。
“你这不是在拿兄弟开涮吗?”施平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的说。
“你听我说……” 姚古压低声音对二位说道。猴哥和施平笑了笑。
“咱哥几个去喝一杯?” 姚古提议。
“好啊。”猴哥、施平齐声说。
施平打开车门,二人上了车。
晚上的车流量小,他们沿着护城河往南门方向开去。
这里地势平坦,除了农田菜地,就是沟河湖汊,沟河湖汊的水面被鱼网分隔成一隔一隔的,少量的工厂零星的安插这密密麻麻的农田菜地和沟河湖汊的中间。
晚上的空气十分新鲜,吸在鼻子里还能感觉到丝丝的甜味。
他们的前面是一辆白色的北京现代,O字开头的牌照,一看就知道是一辆官车。
前面有一个丁字路口,施平本能的降了速度,前面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就在这时发生的一件事,让施平他们三个目瞪口呆——一辆悍马从丁字路口的侧边冲了过来,撞上了他们前面的现代车,现代车连翻几翻后,掉到了路边的沟里,悍马车非但没有停下救人,反而飞快地逃跑了。他们都看清悍马车没有车牌。姚古马上把车停了下,准备救人,这时又有十多辆车停下来了。
施平一边跑一边脱鞋,顾不上脱衣,就跳到沟里,沟里的水很浅,还不到一米,但淤泥太多,车子已四个轮子朝天陷入了淤泥中,车已经被撞变形,车门怎么也打不开,这时猴哥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也下到了沟里,他们一起用力,打开了车门,车内有两人,也不管是死是活,他们先把他们救出来再说。不一会,110和114都到了,被救出者马上被114抬上救护车抢救。出警的110民警向在场的所有人询问,记录,按手印,记下每个人的联系电话,确认每一辆车的前面没有撞击痕迹后,让他们走了。
姚古说,这酒怕是喝不成了,回我那里吧,先到我那里洗一个澡,让我老婆给兄弟们炒两个菜。咱们在家里喝喝也一样。
又说:“哥们,我们惹上麻烦了。从撞车时的情形来看,悍马好像是有意撞上去的。一般丁字路口侧边过来的车,不是向左拐,就是向右拐,没有道理向前冲的。被撞的车是市反贪局的车,救上来的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我认识。刚才我看是一个官车,本想拦住你们,不让你们下沟救人,但我还没来得及说,施老弟就下去了,我就没好再拦猴哥了。衙门里的事复杂,我们搞不懂,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猴哥说他也有这种预感。
“不是吧,反贪局和车好像要挂检察院的车牌的。”施平说。
“办案的车是挂检察院的牌子的,但有些公务用车挂的是政府的车牌,这样到各个政府部门协调关系时就不会给人压力。” 姚古解释道:“我以前也不清楚,后来听别人讲的”
姚古又说:“刚才警察在那里摄像时,我拉着你们闪到了一边,应该没有照到你们吧?”
“好像没有。”
大家沉默了几分钟,谁都没再说话。
“你们也不用担心,刚才警察问话时,我们都讲了当时的情况,这也是应该的。你们手上有泥,没法写字,我替你们签了字,给他们留了电话,我在签字和留电话时耍了一个小花招——留的是假名字和假电话。警察找不到咱们作证,自然会找其他人作证的,我们等着看戏吧。”
大家这才有了些笑声。
第二天,昌江日报上登出了这样一则消息:昨天晚上九时许,在我市东南门的护城河边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悬挂O字车牌的现代轿车与一辆据信为悍马的无照车辆相撞,现代轿车当场侧翻,掉到路边的沟中,肇事车辆逃逸。截至本文发稿时,已有一人死亡,一人重伤。死者是我市反贪污贿赂局局长常乐同志,伤者是他的同事。医院方面正在全力抢救伤者。另讯,截至本文发稿时,肇事车辆已经找到——已被沉入东风渠中,肇事司机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