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区群众在领导们划定的圈圈里过着热浪翻滚的生活
(民主中国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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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公众号“旭托邦”被封禁,微信团队发来的一封信,前面的有一句话叫——“大量用户举报。”当“大量用户”和“举报”无缝对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如果你听过朝阳区群众这个词汇,大概就明白大量用户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这是特定的体制社会的衍生产品。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微信公众号的一大贡献就是举报功能,强化了体制力量,扮演了群众们心理按摩棒的功能,再牛逼的思想在大量群众面前都是然并卵。
在一个权力意志过于集中的国家,权力压抑无处不在,在金字塔尖会体现得更明显。当权力压抑形成一种常态,就会不定期爆发,其中最典型的形态就是宫廷政治斗争。看过宫廷剧的人都知道,领导们的斗争是需要调动各种资源的,很多人都要扮演群众,或者炮灰。
如果群众只是群众,那么群众是没有存在感的,当群众变成演员,那么群众就被赋予一种熠熠生辉的价值。尽管生活在政治的下游,群众们同样受权力压抑的影响,他们需要撸管或发泄,各种政治运动给了他们一个个激动人心的大舞台。纳粹德国的经验告诉世人,群众变成演员不需要那本斯坦尼夫拉夫斯基写的《演员的自我修养》,需要磨练演技的是男女主角。只要抽空群众们的灵魂,让他们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要跟着魔鬼的步伐翩翩起舞就好,什么歌剧舞剧宫廷剧,全部都是本色出演。
因为距离领导和真相的距离太远,群众们往往深感人生无力,但人生的荒诞之处在于,他们又需要一个领导来定义自己的人生,希望得到权力光芒的普照。有时候在得到零星光芒普照的情况下,他们又希望权力的光芒可以普照到其他人。
在我们生活的社会中,举报和告密是群众们刷出人生存在感的利器,从年轻到年老,穷其一生乐在其中。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国式反腐同样催生出秘密举报这样的形态,据说和二奶反腐达到了同样的效果。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这种举报和网络举报其实本质一样的,他们的诉求和出发点也许不同,但同样说明一个现实,那就是中国的很多领域,没有可以拿出来贯彻始终的明规则,大家只能进行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箱操作。当规则体现出它的一种无力感时,就是群众们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不光是普通的群众,中国的所谓知识分子同样有告密的爱好。比如我曾经认识的一个年轻作家,在成为作家之前曾经在江西的一个县城做警察,他的作品往往阴暗晦涩直抵人性深处,之所以能够将犯罪心理写的如此细致入微,因为他本人也是一个告密爱好者。所以说我们在反省文革浩劫的时候,不应该只是鞭挞始作俑者和那些底层追随者,有一些受迫害的知识分子,同样用残酷的方式迫害他人,谁都别想轻易撇清自己和群众的关系。
大部分人的人生就像亨利·梭罗所说的那样——“处于平静的绝望之中”,从生到死无限循环。有能量的人会活得更有存在感,无力者结伴搀扶前行。但中国的很多无力者,他们并不会搀扶前行,他们需要领导搀扶他们前行,尽管他们有时候也会为自己的命运而懊恼,有时候也会痛苦不甘,但却不妨碍他们成为伟光正的朝阳区群众。
这是一种难以治愈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癌症,一群本来有机会成为优质中产阶级的年轻人,历经各种波澜壮阔的时代淬炼,最终难以逃脱命运的捉弄和审判,一生都要对着权力机器顶礼膜拜。在权利机器的面前,他们尚还是一颗螺丝钉,离开了权利机器,他们就是自生自灭的野草。
对权力机器的需要,就像对衣食父母的向往,这是一种灵魂的绑架和饮鸩止渴,只有被管制的时候,他们才能找到被需要的存在意义。所以那些戴着红袖箍的朝阳区群众,他们的内心其实是波涛汹涌烈火燃烧。就像王小波说的那样,人的一切痛苦,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在一个专政国家中,这种痛苦和愤怒很容易被放大化,君臣父子关系是对人性最大的钳制。当这种痛苦累加到一个当量而无处宣泄的时候,人就需要通过破坏来平衡自己的内心。
群众们往往年轻时都经历过文革,什么样的人间撕逼大戏都看过了,历经沧海后不过只是成了朝阳区群众,他们最大的现实主义功绩就是协助警方将明星们捉奸在床。群众们在领导们划定的圈圈里过着热浪翻滚的生活,只要走出圈圈之外,就会立刻感受到人生巨大的迷茫。当他们的人生认知遭遇天花板,这种迷茫就会演变成愤怒和不安,这是对他们过往人生的一种否定,大多数人都不会反省自我,接受新的观点,而是会体现出歇斯底里的一面。当歇斯底里成为一种群体行为,那么大量用户举报这种情况就是再合理不过的存在。
无论是举报还是告密,都是残缺人生的一次病毒式修复,因为在一个自己无法找到价值坐标的社会中,这是群众们对自己百无一用的人生的一次次间歇性反抗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