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福喜事件」不是民族主義的盛宴

作為麥當勞、肯德基、必勝客等特別知名的外商餐飲企業的供應商,美國歐喜集團子公司、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有意提供過期肉和變質肉。被曝光之後,舉國大嘩,罵聲四起。

記得當年肯德基剛剛進入中國的時候,當天賣不掉的食品全部倒掉,還引起國人莫大的好奇。都覺得洋品牌食物,就是牛。多少年來,幾乎沒有人擔心過麥當勞、肯德基它們的食品安全問題。安全,放心,似乎就是寫在麥當勞小丑和肯德基大叔臉上的標誌。

不用說,福喜事件,讓人們大跌眼鏡。有人說,即便如此,洋品牌的食品,還是比國產的靠得住,人家只是偶然事件,而我們的食品,誰知道裏面有什麼?每日每時都在食毒。當然,更多的人是感到了憤怒和歡欣。憤怒的是眼鏡掉在地下跌碎了,歡欣的是,原來洋品牌也跟我們一樣,半斤八兩,我們的食品有貓膩,你們也有,這下扯平了。就像眾多網絡高手為中國的腐敗或者城管打人辯解一樣,這種事,美國也有。既然美國人都幹壞事了,那麼我們就更可以理直氣壯地幹了,幹他個天翻地覆,也沒問題。福喜事件,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了某些網民的民族主義狂歡。

當然,福喜事件,的確非常惡劣,任何辯解,都是扯淡。如此大規模地蓄意提供過期肉,變質肉,不管這樣的事過去中國人幹了多少,也不是洋人可以這樣做的理由。能有一次,就可以有兩次,三次,無數次。但是,就此迎來一個民族主義的狂歡,也是扯淡。

同樣的公司,在美國,在歐洲,似乎沒有可能做這樣的事情。近年來,歐美最惡劣的食品安全事件,也不過是用馬肉頂替牛肉。在中國,用過期變質肉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而且整個事件處心積慮,用兩套賬,性質惡劣。中國有句老話,橘越淮北而變枳。老外在自己的國家,遵紀守法,到了中國,沒多長時間就學的跟中國人一樣,排隊加塞,亂丟垃圾,甚至坑蒙拐騙。這樣的人雖然不是多數,但的確隨處可見。

橘越淮北而變枳,據說是水土問題。當然實際上,橘和枳根本就是兩種植物。顯然,老外在中國不講規矩,既非水土不服,也不是人種的差異。用民族劣根性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顯然難以服人。用文化環境來解釋,其實也有點牽強。世界上有哪種文化,是允許坑人的呢?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制度和法規,以及制度和法規的落實。即使人們有遵紀守法的文化,也是長期嚴格執行制度和法規的結果。長期以來,中國的食品安全問題,之所以總是出事,不是法規不嚴,而是執行環節太有問題。我們有專門的食品安全部門,有衛生部門,有工商執法機構,比較起來,中國有著其他國家所沒有辦法比擬的眾多管事的政府機構,但可惜的是,就是吃飯不管事。有時不僅不管事,而且壞事。就拿奶粉來說,因添加三聚氰胺而聞名的三鹿企業,幾乎拿到了有關部門發的所有獎牌獎狀,獲得各種名目的免檢資質。我們的食品藥品檢查部門,有時似乎就是為了給企業發獎而存在的,當然,在發獎的同時,它們也收取不小的一筆「工本費」。這次福喜事件,如果不是有好事的記者,但著風險,前去臥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揭露呢?

政府部門玩忽職守,不是一件新鮮事。這樣的事情,若要有效的防止,僅僅靠上級的督責肯定是不行的。出了事情,在風頭上,緊一緊,然後照樣玩忽。別以為政府部門沒有自己的利益,為了自己的利益,下面的部門,聯合起來蒙上面,從來都是家常便飯。其實,為了保障食品的安全,要實行三方的互相制約,政府檢查制約企業,企業也可以互相制約,而且反制政府,如果企業發現了別的企業違規違法,政府部門玩忽職守,也可以檢舉揭發。這時,我們就需要鼓勵行業的自治。古代根本就沒有食品檢驗部門,但也很少發生食品事故,原因就是生產同類食品的商家,具有同行的自治,即使為了市場的緣故,同行也不允許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當然,在企業和政府之間,還需要民眾和媒體的監督。一般來講,由於一般民眾缺乏專業知識,民眾的監督,可以轉化為媒體的監督。大規模的食品安全問題,如果沒有媒體的專門調查和追究,是很難被曝光的。如果有關的政府鑑於部門或者地方的利益,根本不允許媒體做這樣的調查,那就只能等到釀成大禍,才會東窗事發。到了那個時候,就會像奶粉業的三聚氰胺一樣,造成這個行業的毀滅性打擊。然而,在當今的中國,媒體的監督,即使針對食品藥品安全的,也每每成為禁忌。我真的懷疑,此番福喜事件,如果對像不是外企,這樣的臥底,還能行成嗎?國產食品的安全問題,之所以總是出事,人們普遍地對之不信任,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媒體的監督,根本缺位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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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鳴:「福喜事件」不是民族主義的盛宴

作為麥當勞、肯德基、必勝客等特別知名的外商餐飲企業的供應商,美國歐喜集團子公司、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有意提供過期肉和變質肉。被曝光之後,舉國大嘩,罵聲四起。

記得當年肯德基剛剛進入中國的時候,當天賣不掉的食品全部倒掉,還引起國人莫大的好奇。都覺得洋品牌食物,就是牛。多少年來,幾乎沒有人擔心過麥當勞、肯德基它們的食品安全問題。安全,放心,似乎就是寫在麥當勞小丑和肯德基大叔臉上的標誌。

不用說,福喜事件,讓人們大跌眼鏡。有人說,即便如此,洋品牌的食品,還是比國產的靠得住,人家只是偶然事件,而我們的食品,誰知道裏面有什麼?每日每時都在食毒。當然,更多的人是感到了憤怒和歡欣。憤怒的是眼鏡掉在地下跌碎了,歡欣的是,原來洋品牌也跟我們一樣,半斤八兩,我們的食品有貓膩,你們也有,這下扯平了。就像眾多網絡高手為中國的腐敗或者城管打人辯解一樣,這種事,美國也有。既然美國人都幹壞事了,那麼我們就更可以理直氣壯地幹了,幹他個天翻地覆,也沒問題。福喜事件,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了某些網民的民族主義狂歡。

當然,福喜事件,的確非常惡劣,任何辯解,都是扯淡。如此大規模地蓄意提供過期肉,變質肉,不管這樣的事過去中國人幹了多少,也不是洋人可以這樣做的理由。能有一次,就可以有兩次,三次,無數次。但是,就此迎來一個民族主義的狂歡,也是扯淡。

同樣的公司,在美國,在歐洲,似乎沒有可能做這樣的事情。近年來,歐美最惡劣的食品安全事件,也不過是用馬肉頂替牛肉。在中國,用過期變質肉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而且整個事件處心積慮,用兩套賬,性質惡劣。中國有句老話,橘越淮北而變枳。老外在自己的國家,遵紀守法,到了中國,沒多長時間就學的跟中國人一樣,排隊加塞,亂丟垃圾,甚至坑蒙拐騙。這樣的人雖然不是多數,但的確隨處可見。

橘越淮北而變枳,據說是水土問題。當然實際上,橘和枳根本就是兩種植物。顯然,老外在中國不講規矩,既非水土不服,也不是人種的差異。用民族劣根性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顯然難以服人。用文化環境來解釋,其實也有點牽強。世界上有哪種文化,是允許坑人的呢?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制度和法規,以及制度和法規的落實。即使人們有遵紀守法的文化,也是長期嚴格執行制度和法規的結果。長期以來,中國的食品安全問題,之所以總是出事,不是法規不嚴,而是執行環節太有問題。我們有專門的食品安全部門,有衛生部門,有工商執法機構,比較起來,中國有著其他國家所沒有辦法比擬的眾多管事的政府機構,但可惜的是,就是吃飯不管事。有時不僅不管事,而且壞事。就拿奶粉來說,因添加三聚氰胺而聞名的三鹿企業,幾乎拿到了有關部門發的所有獎牌獎狀,獲得各種名目的免檢資質。我們的食品藥品檢查部門,有時似乎就是為了給企業發獎而存在的,當然,在發獎的同時,它們也收取不小的一筆「工本費」。這次福喜事件,如果不是有好事的記者,但著風險,前去臥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揭露呢?

政府部門玩忽職守,不是一件新鮮事。這樣的事情,若要有效的防止,僅僅靠上級的督責肯定是不行的。出了事情,在風頭上,緊一緊,然後照樣玩忽。別以為政府部門沒有自己的利益,為了自己的利益,下面的部門,聯合起來蒙上面,從來都是家常便飯。其實,為了保障食品的安全,要實行三方的互相制約,政府檢查制約企業,企業也可以互相制約,而且反制政府,如果企業發現了別的企業違規違法,政府部門玩忽職守,也可以檢舉揭發。這時,我們就需要鼓勵行業的自治。古代根本就沒有食品檢驗部門,但也很少發生食品事故,原因就是生產同類食品的商家,具有同行的自治,即使為了市場的緣故,同行也不允許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當然,在企業和政府之間,還需要民眾和媒體的監督。一般來講,由於一般民眾缺乏專業知識,民眾的監督,可以轉化為媒體的監督。大規模的食品安全問題,如果沒有媒體的專門調查和追究,是很難被曝光的。如果有關的政府鑑於部門或者地方的利益,根本不允許媒體做這樣的調查,那就只能等到釀成大禍,才會東窗事發。到了那個時候,就會像奶粉業的三聚氰胺一樣,造成這個行業的毀滅性打擊。然而,在當今的中國,媒體的監督,即使針對食品藥品安全的,也每每成為禁忌。我真的懷疑,此番福喜事件,如果對像不是外企,這樣的臥底,還能行成嗎?國產食品的安全問題,之所以總是出事,人們普遍地對之不信任,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媒體的監督,根本缺位的緣故。